九十四的眼睛比脑子更快,他脑子里想着阮玉山,眼睛看到了纪慈的动作,待纪慈把手伸进匣子时,他再命令道:“把残石抬起来——不要拿。”
纪慈抬起了里面的东西。
九十四又说:“放下,把手收回来。”
纪慈收回手。
九十四静候片刻,确定匣子中并未暗藏任何机关,才伸手进去拿到那片所谓的残石。
纪慈确实没有耍花招。
究其原因大概不是因为他不想耍,而是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他根本没有预料到当日那个满大街得罪商贩的愣头青似的蝣人能忍受如此屈辱,即便被一指天墟拿到卖场当场售卖也要跟易三合作。
蝣人的脑子就是实打实的木头,日复一日的囚笼生活让这个种族只会目光呆滞地等死,纪慈还没见过如此能屈能伸且头脑灵活的蝣人。
又或者,他从一开始就不理解蝣人。
总之身边林立的高手都因为今日易三的一句挑拨被他打发了出去,纪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此刻只能认栽。
九十四将残石拿到自己眼前。
这是一块巴掌大的瓦片,在灯下看,又仿佛琉璃。整块残石边缘崎岖,薄如蝉翼,最大的异样就是没有任何异样——甚至在残石片上见不到一个字。
如果扔在大街上,只有百十八这样的小孩会图好看捡起来回去给他养的小乌鸦做个窝。
他睨眼瞥向纪慈。
纪慈当即道:“我绝无欺瞒!这残石的主人前来典当时,言之凿凿,否则我也不会花大价钱买下,更何况——”
他眼睛微睁,抿了抿唇,忽道:“你不杀我,我告诉你蝣族的诅咒——该怎么解。”
这话像是触到九十四心里最紧绷的一根弦,他低下头,终于正眼看向纪慈。
“你说吧。”九十四说,“如若撒谎,我就杀了你。”
纪慈说:“你先发誓,不杀我。”
九十四:“你发誓说的是真的。”
纪慈:“我发誓。”
九十四别开脸:“我不杀你。”
纪慈:“你发誓!”
九十四不发誓:“我绝无虚言。”
纪慈:“那你发誓!”
九十四回头,一副对他恨铁不成钢,很烦他听不懂自己言下之意的模样:“发誓要慎重!”
纪慈愣了愣。
九十四看他还听不懂,只能直截了当地说:“你还不配!”
纪慈:“……”
九十四想了想,认为自己这话有些伤人,又道:“只要你说真话,我说了,不杀你,就是不杀。”
他见纪慈还在犹豫,又认为自己太给对方好脸,于是一扭头轻声道:“不说你就死吧。”
作势便要绞住手上的链子。
纪慈是真怕了方才被绞得屁滚尿流的窒息感,当即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道:“我说!”
他面对九十四实在是腿软得不行,只能在有限的行动范围内悄悄摸着墙壁靠住,屈着打颤的膝盖,咽了口唾沫,借机稍作休息:“来典当这块石头的,是当今无方门的掌门。”
九十四没听过这名字:“无方门?”
纪慈也看他一眼,似乎在为自己还要给这个无知的蝣人解释的事感到烦躁:“无方门,就是个以一招名叫‘金钩陷’的阵法闻名天下的门派。百年前无方门的掌门靠自己一套名叫金钩陷缚灵阵创立了这个门派,号称自己的金钩陷便是当年无相观音在沙佘关用三尖戟拿下蛇妖的阵法。”
这一说到沙佘关,再说到无相观音,九十四的脑子就连上纪慈的话头了——不久前阮玉山才给他讲过矿山那档子事儿,顺便就把这沙佘关的名字由来也告诉了他。
“然后呢?”九十四由审人变成了听故事。
纪慈对他投向莫名其妙的一瞥,考虑到九十四正掌控着自己的生杀大权,只能窝囊地接着讲:“我家里有点门道。”
他说:“其实百年前无方门创派人那套金钩陷,是来自一位神医所传授的掌法,就叫无方掌。”
九十四问:“这创派人骗了世人?”
“没骗。”
纪慈看九十四脸色好些了,才敢大着胆子滑坐到地上,只是脖子上的锁链被拉扯得哗啦响。
“不管是无方掌还是金钩陷,都是真的,当年的掌门也从未隐瞒过。只是后世无方门的弟子们为了名声,刻意将无方掌的故事隐去,大肆发扬金钩陷的阵法,以此招徕门徒。奈何无方门的弟子一代比一代不争气,只继承了开山掌门的慈悲心肠,整日养着所有入门的弟子,却惰于修炼,门中近百年除了死守开山掌门的一套阵法,全然无人肯精进技艺,或在此之上开拓钻研想法子长远发展。整个门派走到如今,只剩表面风光,内里早已穷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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