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女子眸角尚未干涸的泪痕尽被李惜愿收入眼中,她知晓年幼寄居舅家的长孙知非定与外祖母感情颇深,复摇了摇头:“我不是为了安慰。”
摊开紧握成拳的掌心,她将手伸向长孙知非眼前:“我是来给你送件礼物的。”
闻言,长孙知非抬眸,但见女孩细嫩的手心之间,躺着一个弯眉眯眼、形态滑稽的笑脸面人。
“这是……”
“这是我今日在都会市的浮摊上买的。”李惜愿向她半咧嘴角,“你瞧瞧长得像不像我?”
长孙知非接过面人,握于手中翻覆端详,闻她话音,眉梢倏然展笑:“阿盈可比这面人好看得多。”
“但我还比不上这个面人。”李惜愿未能因这奉承之辞开怀,反而故作落寞,“它能逗嫂嫂笑,我却没有这个能耐。我明白嫂嫂很难过,可我连让你在我面前自由自在哭一场的本领都没有。”
“傻阿盈,我没有很难过,相反我还要感谢你呢。”
“感谢我?为何?”
望着她闪着大大疑惑的瞳眸,长孙知非微笑抚摸她发顶,又捏揉那双柔软的脸颊:“感谢我的好阿盈让外祖母过了最后一个温暖又热闹的年节,不独令她不再有遗憾地离去,我亦不用因未尽孝心而过分自责,故而我很感激我们阿盈。”
她诚然有抚慰人心的力量,闻言,李惜愿倏尔释怀了。
自己似乎委实做了一件好事情。
“那我能抱抱阿音么?”她怀揣期待。
得到首肯,未等她打开双臂,李惜愿即被女子拥入清谧馨香的怀中。
“阿盈瞧上去也不快乐,是甚么事令你如此烦恼?”衣衫窸窣摩挲,发顶飘来长孙知非缓柔询问。
“阿史那云要订亲了。”李惜愿失落地垂下眸子,搓搓早已揉皱的衣角,“我不想她这么早就离开自己的家。”
长孙知非诧异:“你不是帮她家酒楼转危为安了么,为何又订了亲?”
“她说这回她可以嫁给喜欢的人,所以多亏了我。”李惜愿闷闷地说,“但我一点也不需要这样的感谢,为甚么女孩子长大了一定要离开家呢?”
她弯腰脱鞋,连着袜将双足塞进榻上的被窝中,脑袋埋入膝盖,近乎泄气道:“我只是觉着,要是我们能一直不长大就好了。”
“为何有此想法?”
“因为长大了就不快乐了。”
“看来阿盈不晓,我在这里便很自足。”长孙知非笑道,“由此可见,长大了未必不能快乐,阿史那二娘也未必不能在新家得到幸福。”
“你真的快乐么?”
“阿盈是觉得你哥哥待我不好,还是你不够喜爱我?”长孙知非温润的唇角衔挂笑意。
好有道理!
李惜愿顿而想通,恢复了以往的开怀,紧紧搂住女子纤细的脖颈,贴向她的耳畔,嘻嘻笑道:“自然喜爱,都喜爱到想和哥哥抢走阿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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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戊时,沿街酒肆均将闭户,明月悬空,几缕斑驳树影拨入窗牖。
拒过两名欲进阁中侍酒的披巾歌女,房玄龄视一眼垂眉自酌的友人,将叹息压回舌底,捧壶立身,亲为杜如晦斟盏。
“克明向以风流自命,我以为你事事看得皆淡,未料论豁达竟比不得我。”房玄龄目露揶揄。
杜如晦接盏攥于手间,掀眸视向他:“玄龄面上淡薄,恐心中悒郁比我只多不少。”
他复向房玄龄举卮:“公身负才学十倍于如晦,我况且如此,试问公目今甘心么?”
他此语问得锐利,房玄龄亦直视他目光,忽而一笑:“甘心如何,忿懑又能如何,除却私底与你对酌发牢骚,难道明日便能身披朱紫腰缠金銙么?”
“时也命也,纵牢骚满腹,亦不过一江东流春水而已。”杜如晦饮至微醺,苦笑将杯中小月倾晃揉碎,曳出满眸波光清影。
——克明王佐之器,栋梁材也,我今授你滏阳县尉一职,望莫嫌职卑禄薄,愿保令德。吏部侍郎高孝基如是与他勉励。
京兆杜氏,门第源深,且祖母出身太原郭氏,他自幼即被族中长辈寄予厚望,才名亦显扬于长安士子口中,如今等候铨选良久,惟候来高孝基近乎搪塞的言辞。
他不弃官微,只恨经书满腹,竟被敷衍作只配县尉一职。
而房玄龄境遇并不好于他,于羽骑尉闲职上羁系数年,一朝授以实官,亦不过领了一纸隰城县尉的调令。
一双知己,今俱成世间失意之人。
“无碍,至少今夜圆月清幽,足可相伴。”
正当此时,阁外忽传来一阵酒博士的低细劝声,似在阻一人进入:“小娘子莫要让小的为难,里间两位贵客俱已酒至半酣,您这般冒然闯入,恐不合时宜。”
“那麻烦大哥替我通报一声,就说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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