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听得认真，四下望去，便为找这声音来处。好在他先前已在衡云山见过衡祖，也听过其“吾身本源、不求外物”之高论，此刻身处山中，他自然而然便朝眼前这巍峨高山看去，心内惊疑道：衡祖曾道他有一同类，许多年前曾忽然失了感应，恐怕其已自散灵力……我在积山时从未见过山神显灵，而此刻却能听他说话，看来眼前景象必是数千年前的事儿了。
这般想罢，又见天上呼哧哧刮来数道狂风，风卷而过，四下景象亦随之而变。天上那只火鸟见状，似也知报仇无望，便扇动双翼往天上飞去，它愈飞愈高，一团火光也愈来愈小，待到沈念几乎要瞧它不见，却骤然发觉天上不知抛下何物，似一张大网落在积山之上。
这东西急速落下，竟能遮蔽日月、昏冥人间，沈念悬着颗心，猜测此事或许便与积山山神湮灭一事有关，正欲细看，就见这弥天大网落在了山头，竟不知被甚么东西拦住了去路，二者相撞，迸出金光万道、冲碎流云千重，沈念吓了一跳，暗恐道：好大的阵仗，若我真在此地，恐怕早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不待他细想，又见天上巨物愈变愈小，而积山之力似也挡它不住，由着它轻荡而下，二者似是落了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待这东西渐飘渐下，离得近时，沈念仰头细观，才发觉此物竟已变作巴掌大小，不是多么骇人之物，竟是……竟是一枚青羽！
沈念浑身一凛，几乎是在瞬间想通了关窍——适才天上所见，正是那位从积山飞升的大能，它无名无姓，不称道号、不建洞府，众妖只知它是一只青鸟所化。
可它又怎会变作这幅模样？还有……还有积山，孟涯不止一次说过自己是积山之主，他与这些事情又有甚么干系？
几乎是在同时，沈念听得四周传来一声长叹，自山顶倾泻而下。他双目一睁，顿觉毛骨悚然，自己刚来这地方、还未入幻境时便曾听过一声叹息，此刻再闻，竟不知是从幻境中来，还是自现世而来……
“唉……他啊，好好的神仙不做，非要拆了我这把老骨头，如今又要回来作孽……还有、还有你，过了这许多年，想也后悔了罢？好端端一条通天大道不走，偏要趟一条没人走过的路，硬生生将自己熬得这般苦，你啊……你们，此刻回头，尚有余地。”
眉间似有雨珠落下，沈念顿觉浑身一冰，灵台中又有冷风拂过，似要将他扫地出门。沈念不受己控般睁开了眼，见孟涯依旧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只是目光却落在身前崇山之上，他仰着头，一动不动。
他的声音夹在冷雨之中，却叫沈念瞬间听辨：“你如今灵脉尚存，何必在此叫苦？等那东西真杀进山来，你再同他求饶也不迟，他首要取的自是你的性命，你与其在此劝我，不如想个法子自保。”
那声音闻言便笑：“他后悔哩！分明是自己做的抉择，偏要找个替罪羊来骂，哎呦哎呦，了不得呀！我看你倒是不曾后悔，奇也奇也——”
孟涯神色不改，却也不曾回头看一眼沈念，只是自顾自道：“那枚青羽现在何处？我可留你，他却不能，你再不说便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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