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李丑又爬上了那颗城里最高的树,要要在下面抱着树使劲蹬。
李丑盘坐在树顶看着城邑,纤夫光着膀臂在冻河里拉着搁浅的船,当上跑堂的流民在客栈门口踢乞丐,赏包子的那个富贵人府里开了赏梅会,有人在把巷子里昨晚冻死的人拖出来,又有人围上去抢死尸身上的衣服。
城门口每日源源不绝地放进新的流民,如今是真的找不到活计干了。
贺敛早起就跑了出去,忙活一天没讨到东西,至夜回到后土祠,坐回自己的干草席,靠着墙角掏出昨天的包子吃。
祠堂里已经回来了半数人,都在干自己的事,没人管她一个人在墙角抹泪。
门口李丑带着要要回来了,李丑摇摇晃晃地跨过门槛,转头看去墙角的时候,贺敛已经偷偷把眼泪揩净了。
女孩高高举起手牵着李丑垂下的手,她们就这样手牵手地走过去,小女孩先跑到干草上打了个滚,又爬起来去嗅贺敛手里的包子。
贺敛的七窍玲珑心在此时洞悟了,一个饿肿了肚子的小女孩不可能精神成这样,也不可能和李丑亲成这样。贺敛看着李丑问道:“今早我留下的包子你给她吃了?”
“昨天的那个包子你也给她吃了?”
不用李丑回答,贺敛已经认定了答案,眼里憋住的泪顷刻涌出来。
李丑看她哭,虽心无悔过,却也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站着,双手在背后拧起来。
“李明卿,你是圣人,你把自己的命舍出去换别人活。那你想过我吗?难道我昨晚抱着她热乎乎的小身子的时候,我不剜心吗?难道我跑出来饿两天就饿成了没心的畜生吗?可是城里有多少个这样的孩子,城外又有多少?你都捡回来吗?你的那一口包子分得成几千份吗?”贺敛紧紧攥着手里咬剩一半的冷包子在发抖。
“你入城时明明能找到卖力气的活,可是你要让给那些老弱,你现在去看看,你让出去的活真的留给他们了吗?难道我愿意朝叩富儿门暮随车马尘?我背着三字经千字文供豪绅取笑的时候我不难受吗?我脸上跟被扇巴掌一样痛——可是我们两个总得有饭吃,三寸气在千般用啊。”
“好,我生来的命贱你生来的命贵,折脊梁骨的事我可以干你不行,你宁为兰摧玉折,你不受嗟来之食......”贺敛用手背狠狠抹去脸上的泪,声音为泪一哽。
“弥光......”李丑哑声叫她。
贺敛听到她出声叫这两个字,泪又忽的涌出来,敛而弥光,当日她起这名字的时候是多么雌心壮志,她是真的想和李丑携手干一番大事的。
贺敛把泪咽下,等声音冷静下来才又开口,“昨晚你说的话我现在想通了,我们确实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想走明天就走吧,不用再为我留下,我的包子从此也只留给自己吃。”
贺敛说完话把头抬起来,红着眼看李丑。她还是在等李丑改变主意的。
李丑也看出了她的等待,却还是说道:“我只是不想为了活而活......”
贺敛梗着脖子点头,点头间落下泪来。
“你让我再留几天吧,等你真的落下脚来我就走,吃饭的事你不用担心我。”
“借一下火。”
正午,后土祠内,李丑抓着只死老鼠走到正烤着火的乞丐老大旁边。
乞丐老大正手抓着只烧鸡在啃,闻言往后挪了挪,把炭火盆让出来。
李丑的手上都是老鼠血,她拎着老鼠边烤边撕皮。没什么存在感的要要也贴着她蹲下,眼睛却直直瞅着乞丐老大手里的烧鸡。
“现在城里的老鼠不好逮了。”乞丐老大的嘴边扯烧鸡边说道。
李丑点点头,沉默地烤鼠肉。
流民越来越多,城里一切不用花钱的食物都被搜刮殆尽了。
这几天里贺敛果然不再分给李丑吃食了,她每天早出晚归讨生计,带回来的东西却越来越少。
其实就连这个后土祠的其他人也不好过。他们虽然积聚成伙,但到底是新来的,不敢和这个城里原本的地痞帮派抢夺。如今狼多肉少,他们也一天天地忍饥挨饿起来。
只有老大,依旧日日吃着老三送来的烧鸡,躺在祠堂里镇日长闲。
要要的口水一行行流下来,终于蹲不住了,凑过去想要咬乞丐老大的烧鸡吃。
李丑背后有眼,在要要张嘴咬上去前就劈掌打过去。
要要被打得跌了跟头,呆呆坐在地上,眼睛里疼出一颗眼泪来。
就掉了一颗,而后自己背过身去揉屁股。
老大看得笑出声,嘴里的烧鸡啃得差不多了,他像平日一样往祠堂门外一掷。
要要警觉地回头,小狗一样追出去。
李丑见要要已经抱住挂满碎肉的骨头吃上了,也不再追她,自己把原本要撕成两半的老鼠从火里拿出来,自己独自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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