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敬恭敬站在一旁,捧着几件绣工极细的朝服玉带,忍不住笑道:“殿下今天可是以前没有过的,这已换了第三套了。奴才愚见,还是这套月白底的最衬您,清朗雅正,稳中有气。”
朱祁钰却摇了摇头,蹙眉道:“太素,像是赴一场祭而非贺一场喜。那件靛青云龙锦袍呢?拿来。”
成敬一怔,随即忍住笑意,快步去取。自家主子素来不喜张扬,平日常以沉素之色为主,哪像今日连冠玉都要反复比对成色。那案几上的锦盒,他早已看见,一对比目珏静卧其中,温润如月光,仿佛正等着与某人合璧生辉。
“殿下放心,”成敬一边为他系上玉带,一边低声笑道,“您今日这番气度,走进乾清宫怕是要叫杭尚宫眼也不眨地看呆了。”
朱祁钰本欲嗔他一句多言,耳根却已悄然泛红。可话未出口,窗外忽地传来一阵轻咳,打破了寝殿内的暧昧氛围。他神色一凛,转身快步走出偏殿。
廊下风寒,晨光未亮,檐角凝霜未化。吴贤太妃正立于檐下,身披银狐大氅,鬓发间用一枚素玉珠钗斜挽着。她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却仍有一丝沉静尊贵的气度。宣宗在时,尚可因为她诞育了皇子而受到那几分可怜的施舍与关心,先帝驾崩后,她就如那风中的残烛般,慢慢衰败下去。这些年来她深居内院,几乎不问世事,就连朱祁钰都不愿意召见,是今日宴在即,才破例露面。
朱祁钰上前,轻扶住她的手臂,掌心一触,几乎握不住那副骨节分明的纤弱。他眼底微沉:“母妃今日气色好些了。”
吴贤太妃望着他,目光温柔,轻声笑道:“老了,怕是这般气色也是回光返照罢了。贺冬宴,我总得出一出面,省得又让人说我不知礼数。”
朱祁钰眉心一动,却不敢多言,只默默搀着她在回廊下缓行。初冬的风从廊柱间穿过,将她的衣角吹得微微扬起,像一枝苍老却依然挺拔的梅枝,在寒霜之中绽着倔强。
走到廊转处,她忽然驻足,转头凝视儿子。朱祁钰低眉相扶,未察觉她眼中一丝复杂的探究与温意。
“钰儿,”她忽地开口,语声低缓,“你今日……看起来很高兴。”
朱祁钰一怔。他以为自己掩藏得极好,却忘了眼前这位女子,是这后宫中最清醒,又最懂察言观色的人。她从一个宫婢一路忍辱登上太妃之位,哪一个人的喜怒哀乐逃得过她的眼?
“儿臣只是……”他顿了顿,眼神微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指不自觉地拂过袖下那只锦盒,低声道:“只是盼着宴上的《万年欢》,不知乐坊是否改得妥当。”
吴贤太妃望了他一眼,眼中却已尽收那丝迟疑与心动。她看见他眼角不经意露出的柔光,便忽然明白,那不是为了《万年欢》,而是为了某个会出现在那首曲子音韵下的人。
她并不问,只抬手拢了拢他肩上的披风,为他正了正衣襟,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你既有心,便别负了那一份欢喜。只是一切要稳,知进也要知退。”
“你是皇子,不只是你自己,要隐忍克制。”
朱祁钰怔怔点头。
他懂母亲的意思,如今局势未稳,陛下疑心未解,杭令薇在风口浪尖,他不能鲁莽。但他也知道,若不奋力去争,她便要在那风雪之中独自前行。
他低声道: “儿臣记下了。”
吴贤太妃微微一笑,转身入了内殿。朱祁钰立于廊下,手轻轻摩挲着袖下那对比目珏,唇角缓缓浮起一抹克制却深情的笑。他要等着贺冬宴的钟声响起,她步入席前的那一刻。
紫禁城的朱墙在朝阳映照下泛起金红色的暖光,仿佛整个皇城都被晨曦轻轻唤醒。檐角垂挂的冰凌渐渐融化,滴水声点点,如玉珠坠地,清脆悦耳。雾气未散,游廊间氤氲着寒意与光影交织的迷离,一切都像隔着一层温柔的薄纱。
朱祁钰扶着吴贤太妃缓步前行,狐裘垂曳,靴底落在檐下青砖上,脚步稳健却不疾。他此刻安静的好似深不可测,似是在等什么,又似在心底默默数着与某人分别的时辰。
忽听前方传来一阵细碎的环佩叮当,叮铃如雨落金盘,清脆中透着几分仪仗的肃整。他下意识顿住脚步,转眸望去。
只见一队尚宫局女官自西侧转廊鱼贯而来,为首的女子一身天水碧官服,银鼠皮比甲衬得她身形修雅,鬓边簪着一支素银缠枝钗,未着半点珠翠,却自有一派清绝之姿。
她怀中抱着礼册,眼神专注,步履端稳,一身素净的打扮在万紫千红的宫闱中尤显夺目,如初雪未落的枝头,冷香独自横斜。
朱祁钰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衣袍。自从南坝河分别已经七日,这七日,他日日遣人去关照她,知她被贬入局中苦差,日日操劳贺冬宴事宜,甚至连回信都寥寥数行。他心里焦灼,却不敢催她。
如今骤然相见,恍如梦中。他望着她,心中竟升起一种近乎卑微的珍惜,她安然就好,哪怕不能相言。
而此刻,那列队而行的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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