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眉心一动,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他尚未回应,太后已冷笑一声,转手将王振早前送来的折子抛在几案上。
“你若只想尝个美人儿,也就罢了。可你偏偏动了心,还不如你那弟弟来得利落。”
朱祁镇的手指微微收紧,视线落在案上的折子封皮,那是东厂今晨呈上来的,赫然记载着杭令薇在钦天监遭遇火劫,被郕王亲自庇护的详细经过,甚至还有人绘了他们在银杏树下并肩而立的剪影,交颈而语,如同佳偶天成。
“母后莫非是信了宫中的流言?”朱祁镇声音低沉,努力压制胸中翻腾的情绪,“杭尚宫忠心为国,是为我大明之臣,儿臣待她,自然与众不同。可臣下之间,有些情分也不过是敬仰与感激。”
“敬仰与感激?”太后嗤笑一声,“你三日两头召她入宫问事,连她用了什么香膏都知晓。陛下,你是想得她的心?你得不到。”
这句“你得不到”犹如利刃直插心肺。
朱祁镇猛地抬头,眼底浮起罕见的锋芒:“儿臣贵为天子,朕若想要,谁敢不从?”
“想得她的人多了,真能走进她心里的……却只有一个郕王。”孙太后语气不重,却每个字都如擂鼓般敲在朱祁镇心头。
屋内一时静得可怕。
朱祁镇喉结轻滚,似想说什么,却终究只冷冷吐出一句:“母后是来劝我放弃?”
“不。”太后摇头,目光阴鸷冷厉,“哀家是来提醒你,郕王一身贵气,众星捧月。若他再得一位深谙兵道又精通民心的内辅之臣,你这皇帝之位,将坐不稳啊。”
她顿了顿,低低叹出一口气,“可惜啊,这杭令薇,便是那颗最稳的辅星。”
朱祁镇终于再压不住怒气,冷笑道:“那她就别怪朕,卸她羽翼,斩她信心,拆她庙算!”
孙太后目光微闪,仿佛终于等到他说出这句话。
她缓缓起身,步步走向窗边,望着庭中落下的一片桂叶,淡淡道:
“皇帝该有皇帝的手段。若是想得到的,就得速战速决,不得有半分犹豫,要不然何以去统治天下?”
朱祁镇目光森冷,袖袍一振,转身离去。殿中只余孙太后一人,静静坐回榻上,像是在筹谋一场更大的局。
此时午后风起,金色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洒在庭中,树影斑驳如织。杭令薇仰头指着树梢上的雀窝,神情里带着一点讲说时才有的认真,“这在现代,是保护动物,雀鸟入秋筑巢,就该留它一个安稳的地方。尤其是这种斑头山麻雀,成对成栖,若惊了雌的,雄的便不再回窝。”
朱祁钰听得入神,却忽然眯了眯眼,眸光穿透树叶间的斑驳光影,停在雀窝旁一处金属反光之上。他神情一敛,话未出口,已将发上的玉簪拔下,手腕翻动间一道寒光破空而出,正中目标。
“呲!”雀群骤然惊飞,乱翅掠空。
雀窝旁,一个细如指节的青铜细筒滚落而下,咚地砸在青砖地上。朱祁钰一手接回落下的玉簪,另一手稳稳拾起那枚监听铜管,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东厂,连鸟窝也不放过。”
他说得风轻云淡,指尖却不经意间擦过她鬓边一缕垂发。那是一种极轻极浅的触碰,像春风不动声色地掠过水面。杭令薇一怔,仿佛连呼吸也被撩乱,话到嘴边变得磕绊:
“臣女……忽然想起……尚宫局还有些庶务未清……”
她急急后退一步,慌乱之间脚跟却被石缝绊住,身体一歪。就在她几乎跌倒的刹那,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手肘。
朱祁钰这次没有闪避。他的手掌透着病后未褪尽的薄凉,却极稳、极暖。杭令薇抬头,只见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目光如深井般幽静,那一瞬,仿佛天地寂寥,只余他与她,隔着时光,相逢于命中注定的一点。
“再次,多谢你的药膳。”他说得轻,语调却格外真挚。
那声音低沉又温柔,如同雪后初阳洒落瓦檐。而他终究只是将指腹轻轻拂过她的袖口,像是留下一道浅浅痕迹,不肯越界,不敢扰梦。
那道触碰轻得几乎转瞬即逝,却又重如千钧。他像在触碰一件极贵重又易碎的瓷器,也像触碰自己不敢说出口的奢望。
等脚步声远了,杭令薇才终于慢慢松了口气。指尖还残留着他指腹擦过衣袖时的温度,那一触极轻,仿佛不过是风扫过水面,却在她心湖泛起圈圈不愿散去的涟漪。
她仰头望着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银杏树,一枚落叶恰好滑过肩头,她没躲,也没接,只任那一抹金黄随着秋风飘零而去,像一念不敢伸手的执念。
“对他的情感,怎么会与之前不同了……?”
她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声。
朱祁钰不似她初来时想象的那个病弱王爷,也不是史书上那些寥寥冷笔中被兄长所囚、命薄如纸的可怜人。他有眼界,有心智,甚至在病榻之间也未失威仪,而她不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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