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宗......这就是英宗” 杭令薇喃喃。
“臣杭令薇叩见陛下。”她顺势跪拜,后颈能感受到帝王目光烙下的重量。余光瞥见曹吉祥跪在墙角拼命擦汗,青禾的藕荷色衣角在廊柱后轻轻颤抖。
“平身。”朱祁镇径自走向主位,龙袍带起的风掠过她发间银簪,“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杭尚宫这把火倒是烧得热闹。”他指尖叩着案上未及收起的局图,目光扫过被朱笔圈住的监察司名录,“王振今早还同朕夸你,说尚宫局总算来了个明事理的主事。”
杭令薇直起身,终于看清这位年轻天子的面容。那双眼睛狭长如凤,本该是帝王威仪的象征,可眼尾微微上挑,竟透出几分阴柔的意味。瞳色极黑,黑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可偏偏眼白泛着淡淡的青,像是常年被什么东西蚕食着精气神。当他盯着人看时,目光并不似传闻中那般昏聩混沌,反而锐利得惊人,仿佛能剖开皮肉,直刺骨髓。
他的唇色极红,红得近乎妖异,像是涂了胭脂,又像是被丹毒烧出来的血色。说话时,嘴角习惯性地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既像是嘲讽,又像是自嘲。偶尔咳嗽,便用袖口掩住唇,可指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又好像是在强忍痛楚。
朱祁镇身上那股矛盾的气息,龙涎香的雍容华贵之下,隐隐透着冷铁和血渍混合着的刺鼻味道,似是炼丹炉里烧出来的邪气。而他腕间那串王振进献的十八子,每颗珠子都嵌着缅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又像是某种无法挣脱的枷锁。
他说话时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慵懒,可字字句句都像是裹着蜜糖的刀,稍不留神就会被割得鲜血淋漓。他笑的时候,眼尾会浮出细纹,可笑意从不达眼底,仿佛那张俊美的皮囊之下,藏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皇上盛赞,王公公言重了。”她将沾着松子碎的手藏进袖中,“臣女不过是按照宫中规矩办事。”话音未落,朱祁镇突然倾身向前,腕间缅铃撞出清越声响:“听说你给郕王府送过驱疫汤方?”
烛火爆了个灯花。杭令薇望着铜炉中升起的龙涎香青烟,“郕王殿下是皇上的亲弟弟,尊贵的皇子,臣自然要尽本分。”她答得滴水不漏,却见朱祁镇从袖中摸出个金丝楠木盒,盒盖掀开是枚暗红药丸,“王振说这是用你开的方子炼的丹,朕服了三日,倒是神清气爽。”
杭令薇瞳孔骤缩。那分明是她为太后调制的安神丸,方子怎会落到王振手中?药香里混着不该有的硫磺味,怕是早被掺了五石散。她忽然明白皇帝眼底不正常的潮红从何而来,喉间泛起苦涩,这皇宫果然是口煮人的鼎,任你医术通天也救不了甘愿沉沦的魂。
她想起近日在杭府苦读医术,寻常病症已能探知个十有八九,不禁自动请缨了起来:
“陛下若信得过臣,可否让臣请个平安脉?”她向前半步,瞥见曹吉祥猛地抬头。朱祁镇却低笑起来,腕子已伸到她面前。指尖搭上寸关尺的刹那,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帝王脉搏共振,那脉象浮滑如滚珠,分明是长期服食丹毒之兆。
“杭尚宫的诊脉手法可比那些太医令要轻柔的多。”朱祁镇突然翻转手腕扣住她指尖,缅铃擦过她虎口,“听说你在宫外治过郕王的病疾?”他拇指摩挲着她掌心薄茧,那是常年握药杵磨出的痕迹,“朕这个弟弟啊,打小身子弱,偏喜欢往宫外跑,朕这才不忍他就番。”
杭令薇任由他握着,嗅到他袖口传来的血腥气,那不是丹毒,是新鲜伤口。目光掠过龙袍领口,隐约可见包扎伤口的细布。“陛下伤口该换药了。”她突然开口,满意地看到帝王手指微僵,“金疮药里混了白獭髓虽能止痛,但獭骨粉与陛下正在服用的丹参相冲,久了恐伤肝脉。”感觉到钳制自己的力道骤松,她顺势抽手从腰间锦囊取出个瓷瓶,“这是臣女用三七与天山雪莲调的药粉,止血不留疤。”
朱祁镇把玩着瓷瓶,眼底兴味愈浓:“难怪王先生在你入宫前日同朕讲,说你眼睛毒得很。”他忽然起身逼近,龙涎香混着丹砂气息将她笼住,“那你这双慧眼可看得出,朕今日为何而来?”
杭令薇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紫檀多宝阁。阁中缠枝牡丹瓷瓶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她盯着瓶身上扭曲的倒影轻声道:“陛下想看的不是尚宫局,是能斩断铁索的刀。”感觉到帝王呼吸一滞,她继续道:“只是这刀锋之上若沾了丹毒,再利的刃也要生锈。”
满室死寂中,曹吉祥的冷汗滴在地砖上发出轻微声响。朱祁镇突然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咳出几点猩红,随手抹在龙袍袖口:“好个杭令薇!王振说你是插在尚宫局的钉子,郕王说你是悬壶济世的观音,依朕看——”他猛地掐住她下巴,力道大得要把骨头捏碎,“你分明是淬了毒的银针,扎得人又痛又醒!”
疼痛让杭令薇眼前发黑,她却勾起唇角:“陛下谬赞。臣不过是尚宫局里会算账的女官罢了,比不得王公公谋略深远。”话音未落,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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