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跌入谷底,退无可退,但其实她还有得选择,如果父亲同意将她送进白家,那才是真正的万丈深渊。
既然情况还能更糟糕,那现在就不是最糟糕。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谢庭苔才开始下定决心从这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从某些角度讲,她好像还应该感激刁桃李的。
只是后来她自己也干了这行,又影影绰绰听了白家更多的事,才知道那时刁桃李口蜜腹剑,脸上挂着善解人意的笑,口里说着分忧解难的话,实则是要亲手将她往火坑里推。
脑子里思绪纷飞,回了家中,谢庭苔忍不住再次把林思勤的信拿出来,上面好些字都被泪水糊花了,其实她已经倒背如流。
和信放在一起的是她这几年的积蓄。父亲生病已经耗光了祖辈几代的经营,到最后连祖宅都当了出去。父亲去世之时,她是实实在在的一贫如洗,还欠着东邻西坊几两银子。
好在已经熬过来了,不仅还清了外债,还攒下一些碎银,虽然与赎回老宅相距甚远,但她还年轻,总有希望的。
过了几天,谢庭苔没等来柳夫人的庚帖,先等来了小乞丐四儿:“你关心的柳家,今天请了一个道士上门。”
谢庭苔惊讶道:“道士?不是大夫?”
“梳着混元髻,踩着十方鞋,还配着一把桃木剑,不是道士是什么?”四儿见怪不怪道。
谢庭苔问:“你知道是为什么事儿吗?”
四儿嘻嘻一笑,露出花脸儿下的大白牙,他正在换牙,门牙处一个豁口,一双眼滴溜溜的。
谢庭苔掏出钱袋,摸了三文钱放到他手上,没好气道:“我又不会赖账。”
四儿把钱收进衣襟暗袋中,神秘兮兮道:“听说柳小姐中邪了。”
柳家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小姐前年就出嫁了,留在家里的——“柳二小姐中邪了?怎么个情况?”
四儿道:“是七儿听见柳家买菜的蔡大婶跟人嘀咕了几句,说二小姐不大对劲,半夜一个人在房间里有说有笑的。”
谢庭苔感到匪夷所思,这样的事,志怪小说里是写了不少,什么俊俏书生被狐狸精缠上啦,什么废弃荒宅夜半丝竹不绝啦,什么白骨化人迷惑客商啦,但要说她身边亲听亲闻的,这还真是头一遭。
四儿见她一脸的难以置信,好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她家隔壁不是糊元宝的么,那是给死人用的东西,会招来些邪祟也不奇怪啊。”
谢庭苔没想到四儿对这种事的接受程度比她还高,反问道:“你这么大点的孩子,见过鬼么,就说得头头是道的。”
四儿不服气地挺挺胸膛:“我见过啊!去年有一天晚上,我在城隍庙里躲雨,亲眼见着一个鬼,和泥像夜叉一模一样!”
谢庭苔没接他的话茬,问道:“蔡大婶怎么知道房间里只有柳二小姐一个人?万一是在跟丫鬟玩笑呢?”
四儿摆摆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他冲谢庭苔笑道:“你这么好奇,今晚溜进她家去瞧瞧呗。”
“你当我会飞檐走壁啊!”谢庭苔瞪了他一眼。
“不用你会飞,”四儿嘿嘿笑起来,“你今晚别睡觉,沿着永兴坊的背街走一圈,保准能找到一两架爬进闺房的竹梯子。”
谢庭苔见他一个半大的孩子笑得猥琐,心中反感,斥道:“小小年纪不学好,长大了也要当白应钦那样人嫌狗厌的人物么!”
“我倒是想,我也没个在县衙做事的爹呀。”四儿满不在乎道,“不过他那个爹也没多大用处。我跟你说,白殷勤前天被人蒙住头打了一顿,他爹急得跳脚,结果查了两天也没查出是谁干的,哈哈哈。”
“他就是太招人恨了,仇人太多,点不过来。”谢庭苔莫名松了一口气,霜娘子那边,她始终有些隐隐的不安,这下好了,白应钦被打了,应该能消停一些时日了。
四儿在她家门口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行了,下次记得还来照顾我生意。”
谢庭苔进屋之后,仍是将信将疑。她听父亲讲过“子不语,怪力乱神”,也讲过“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按孔圣人的意思,鬼神是真的存在咯?这样一来,柳夫人的异样和周大夫的话,都能解释得通了。
可好端端的,怎么就中邪了呢?世间真有这样的事儿么?
神,她是打死不信的。她从未做过奸邪之事,可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满天神佛,没有哪一个为她指一条明路。
那鬼呢?
谢庭苔极想找人探讨这个话题,便上了邓家的铺子,买了一块猪肉后,凑到邓大娘跟前,“你说世间真有鬼么?”
“鬼?”邓大娘把菜刀往案板上重重一剁,脸上的肉也跟着抖了抖,“管他有没有,惹了我,不管是人是鬼,我照样砍!”
谢庭苔陪笑道:“是是是。”都说鬼怕七种人:木匠、屠户、泥瓦匠、恶人、孕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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