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种活见鬼的错愕。
而此刻已来到她面前的冯月,看上去倒是悠然自得。
哪怕双臂架着拐杖,右脚还打着厚厚的石膏,他依然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俯下身来轻轻问道:“你是叫丁悠,没错吧?”
“唔……”丁悠强咽下一声抽噎,点了点头,没想到他还能记得她名字。
他说:“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一个人在这里哭什么呢?”
她本来想回一句“要你管啊”。可又一瞧他似乎很诚恳,不像是之前那种态度,于是心平气和地回道:“来医院有点事。”
“这么巧。”
丁悠无奈地苦笑一声,说:“对呀,好巧。你怎么样?还好吗?”
“都这样了,还能好吗?”
丁悠点点头觉得也是,又问:“是在等人来接?”
他说:“没有啊,我刚准备打车来着。”
“啊?”她把他从上到下地打量。
心想,这人伤成这样,竟然都没人陪在身边,也是真够可怜。于是她从她买的水里,拿出一瓶,递到他面前,问道:“喝吗?”
“喝啊。”
“给吧。”
冯月腋下一松,刚刚伸出手去,身体便像个不倒翁似的,晃晃悠悠,险些一整个扑向丁悠。
“不好意思,”冯月站定后气吁吁说道,“这玩意儿我还没有用惯……”
“没事,我帮你。”说着她就拧开了瓶盖,将瓶口伸到他的嘴边。
“谢谢。”他说。
她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当他小口喝水的时候,她仰着头,只看到他上下滑动的喉结。却没看见,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那两团渐渐散开的红晕。
“你的家长呢?”丁悠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他撇开脸表示不想喝了。
“不知道?”
“对呀,上周好像说是在巴黎,这周还在不在就不清楚了。干嘛?调查我啊?”
丁悠听完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话已至此,也该快些做一个了结。于是低头拧好了瓶盖,对他说道:“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见她说完便转身要走,他立马大喊:“喂!”
她问:“还有事吗?”
他说:“帮我买包烟呗!”
“……”
“那梯子太陡我上不去啊……”
道别了冯月这个麻烦,又回到急诊室里,丁悠竟有些回不过神来,脑子里想的都是他的事。
一方面是记挂他的安全,担心他一个人上车下车,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一方面又在暗自焦虑,下周一到了学校以后,她该怎么面对他呢?是要继续视他如空气,还是要像个朋友一样,见面后也顺其自然的寒暄?
丁悠一路上心乱如麻。快要到丁勇病床前时,才瞅见床边已坐着一人,秃头肥肚,满脸油光,看上去和丁勇倒臭味相投。丁忧于是低头暗忖,想必他便是“张伯伯”了。
刚走去床头还未站定,丁勇便恶狠狠冲她嚷道:“快叫人啊!”
丁悠面无表情地说:“是张伯伯吧?”
“哎哟,是悠悠啊?都长这么大啦!”张伯伯张友田站起身来,肚子一抖,呈波浪状,身高和坐着时也没什么区别。
“张伯伯好。”
他笑眯眯地看着丁悠,却对丁勇说道:“老丁啊老丁,你可真有福气,有个这么好看的女儿……”
“有个屁用啊!”丁勇狠狠啐了一口,“一天到晚只会死读书,只会开口要钱,一点也不会体谅父母,依我看啊,绝对是一个讨债鬼来的!”
“胡说胡说,什么讨债鬼不讨债鬼的,多伤父女感情!”张友田伸手想要拉丁悠,却没拉到,丁悠默默地退了一步。他接着说:“那会儿你被救护车拉来,我有事走不开,要不是悠悠跑来照你,我看你怎么办!”
丁勇冷哼一声,说:“她是怕我死了以后,不知道再问谁伸手要钱。”
丁悠在一边一声不吭。一张本就苍白的小脸,浸在满室煞白的灯光中,更似起了层薄薄的白霜。
丁勇又吼:“叫你买的水呢?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还以为死外面了!”
丁悠听完把塑料袋一扔,扔到丁勇手边,然后俯身拿起了书包。
“你要干嘛?”丁勇摸出一瓶水来,先递给张友田。
张友田接过来赶紧劝道:“行了行了,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急事,这里有我陪着,让孩子回去休息一下。”
丁悠再也不看丁勇,转身从病床的夹缝中走出。
走到宽敞的过道以后,她只对张友田说了声“再见”,便背着包头也不回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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