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温暖的大手把她拉了起来，未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军，这里是……”
“忘仙源。”无律呼哧带喘地接了下去。希声和魏羌也已经爬了起来，没过小腿的白雪寂静无声，似乎这些积雪已经独自在北原度过了无人的、漫长的时间。
苍名怔怔地看着四周，月色之中，断壁残垣都被镀上了一层贝壳一样的光华。她说：“是啊……是忘仙源。那石室原来是一道传送法阵。可是为什么把我们送来这里？”
就像是为了回答她的话，一道矮墙后忽然涌出了无数个穿绣花鞋的死尸。那些歪向一边的脑袋上，嘴巴一开一合，快活的嗡鸣响起：“万千愚民，生而为供养，天潢贵胄，岂能务农忙……”转眼间，尸群就将几人包围在中央。
“喂！”苍名大叫一声，提着剑却不知从何出杀起，看着忘仙源被一群邪物玷污，差点要内心崩溃。无律在旁边说：“理解，理解，我看到铜铎山被人打了地洞，也是想骂娘来着……”
未辞哼了一声，忽然扬手掷出一只白鸥。白鸥如飞刀一样破开月光，穿透了那道矮墙，立刻激起了一声粗哑的尖叫。未辞冰冷地说：“还不出来么？”
李弦真蹒跚着从墙后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傻子一般的老鬼莲。
苍名叹息道：“你一朝为护世神卖命，就永远不能脱身了。”李弦真佝偻着，眼睛从下往上盯着苍名：“我要大王带回怡儿。”
苍名抽出长剑，说：“叫你的大王出来，别躲在鞋子后面。”
李弦真干干巴巴地背诵道：“大王有令，命你三思而后行，天亮之前他会来忘仙台上与你和谈。若你执意与大王作对，那么大王将要先杀死你，再将天下收入囊中，忘仙源会第一个被夷为平地，接着是你同党们的老巢。”
未辞掸了掸肩头不存在的灰尘，说：“可笑。”
李弦真不为所动，继续念白：“大王心胸宽广，愿意摒弃前嫌，若你能辅佐他，必能享受无上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杀鬼成神好上数倍。”
苍名看了看周围的尸群，竟有些意兴阑珊，懒得动手。或许是这一路大风大浪，看惯了猛菜，对这等开胃小碟失去了耐心。希声也说道：“保存些体力，留待决战忘仙台。”
于是苍名随意挽了几个剑花，避得绣鞋僵尸踉踉跄跄，避退三舍，让出一条路来。几人穿越尸群，远远走开，来到忘仙台上。李弦真也不管他们，像一堆杂物一样蹲在雪地里出神，时而带着杀意看向老鬼莲。
忘仙台上，彩云时而遮月，圆月忽隐忽现。苍名盘膝而坐，仰头望天：“今夜是十五了。”未辞坐在她身边，柔声问道：“坐在雪上冷不冷？要不要坐在我怀里？”问得苍名差点脸红，其余三人见怪不怪地瞟了过来。
苍名伸出一根指头，在地上勾勾画画：“天亮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老鬼莲的那些死鬼，虽然不算难打，但数量众多，难免牵制我们，分散力量。恐怕还要想办法设个阵，令他们不能攻入，不过他们也可能转而冲出关外，以平民性命作为要挟……”
希声聚精会神地听着，不禁说道：“那就麻烦。”
无律嘿嘿一笑：“这一点，本师尊早就安排好了。我听闻关外方向有道士发出的信号，猜到你们会来，所以我找了不少小妖小鬼，让他们赶到北原等候调遣。为了方便寻找，我定下的地点正是忘仙源旧址。”
苍名精神一振，咣咣给了无律两拳：“铜铎派师尊果真就是不一样！”魏羌则贡献妙计：“天心沭大王的军团也就在这附近，我想她自会找来的。”
几人写写画画，将兵法事先安排妥当，又拿雪球捏成小人预演了一番。此时已是一夜中黑暗最浓的时分，魏羌先靠着栏杆上睡了，无律和希声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闭目养神，结了个法阵为他挡风。
苍名和未辞悄悄起身，踏雪而行，并肩走向远处。忘仙台十分辽阔，在月光下如同一张巨幅画卷，只是画中空无一物，仿佛等待谁来填满。
走到幽静处，苍名忽然踮起脚尖抱住未辞的脖子。未辞紧紧将她按在怀中，又忍不住单手捧起她的脸，无限眷恋地看着。苍名说：“未辞哥哥，不管怎么说，大战之前，我们看过了这一晚的月亮。”这一晚，也许是最后的月亮。
未辞恩了一声，说：“我等着打完这场仗，你就带我归隐民间，从此游山玩水。”苍名觉得心头发酸，但还是笑着说：“当然了，我还要给你搜罗有趣的古玩宝贝呢。现下我拿不出什么，说要请你吃的饭也没请……不过，这个是我自己做的，先送给你拿着玩好了。”
未辞低头一看，是一枚小巧的护身符。苍名将它戴在未辞的脖子上，解释道：“这是用树叶变的……但是跟以往那些不同的！”
“怎么不同？”未辞柔和地笑了，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两只手，抓得紧紧的不松开。
苍名说：“它不会失效，会永远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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