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缟素,路设香案,百姓悲哭,遍地黄白。行至将军府前,偌大的灵堂,白烛明灭,香灰寂寂,卢滢的目光自灵牌一一扫过,竟觉恍惚,他有些支撑不住,猛然双膝堕地。
“将军——”
青年痛哭着一路跪爬,星沈僵在原地,浑身发寒打颤,冷得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她呆呆的,视线能扫到的一小片地方并不能将木牌上的字看完全,眼前昏暗发黑,咽喉间的血气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星沈几乎是有些茫然的将目光散开。
她游魂一般转过身,看着顾劼望她的眼神逐渐惊惧凝固,偏头轻轻勾起唇角。
“你……”
星沈伸手接住坠落的青年,伸手替他阖上了眼,侍立在旁的守卫见状走上来,星沈将人交给他们,“守着顾大人。”
她攥着颈间的东西,眼神越过屋顶往四周望,似乎望了很久,又只是一刻,她收回了目光,走到卢滢身边,抬手搭上青年的肩,声音轻的像柳絮。
“别哭,我带你去报仇。”
不分昼夜的疾奔,星沈的马跑得太快,卢滢始终缀在她身后,这一路掺沙的冽风生生刮走了他一身血热,发寒空荡的胸口使他落在前方的目光染上层层忧虑。
翻越捷隆山时,始终落在视线中央的人影忽然从马上堕了下去,卢滢惊得心跳骤停,连滚带爬翻下马朝着人奔过去,脚步却生生顿在咫尺外。
焦土连片,折戟沉沙,几月前还被最宝贝的弟弟握在手里威风凛凛的银枪怎么就埋进一片尸山血海里了,卢滢怔怔盯着砸在长枪上的眼泪,忽然就尝到了星沈心底的恨。
青年仰头看着灰蒙蒙一片的天,心如火煎,半晌,他伸出手让跪坐在地的姑娘借力站起,这一次,换他轻声道,“别哭了,咱们去报仇。”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夜幕沉沉压下,仿若万千鸦鸷的羽翼铺展叠织,一望无际的黑似乎吞噬了来路,星沈眼里却已经没有家的方向,她攥着那柄长枪,目光投向亮着点点星火的白川军营帐,眼底恨意翻搅沸腾,凝成一层毒光粼粼的薄纱。
“子晔,我不是要去打仗,是要去杀人,你还跟我去吗?”
“去。”
“好。”
星沈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活着回来。”
卢滢摘下挂在腰间的刀,眸中幽焰闪烁,“这帮狗杂碎,害我父兄,伤我袍泽,都该来做我的刀下亡魂。”
卢滢率先动手,漫天火光伴着令人心惊的爆裂声撕开了夜幕的第一道血口子,星沈握枪立在营帐大门,身形被火光映的犹如鬼影。白川军操着一口流利的鸟语从烈焰喧嚣中抽身,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迎面撞上了一尊煞神。
他们咒骂着转身,却只看见了另一个执刀的身影,玄衣长身,霜面雪眸,无情若罗刹鬼使。
灼烈的火光刺得人眼眶酸疼,星沈尝到了自己齿间的血气,他们隔着一道火墙对峙,在此起彼伏的厮杀声中,白川人终于意识到畏惧毫无用处,甩着满脸横肉一头扎了过来,眼底的凶光足以生啖同类血肉。
星沈早已将枪柄捂热,她缓缓垂眸望了眼血污斑斑的银白长枪,眼底伤情流转如雾,再抬眸便只有血色。
“来吧,杂碎们。”
星沈咬牙将长枪狠狠掼下,手一扬,热血就一捧一捧浇在身上,血珠凝成串顺着眉骨往下滑,将瞳孔遮成一片血红,她抬头目光茫茫,竭力忍下喉口因为极致压抑恨意而返上来的干呕。
她的每一击都要极端的克制才能不将他们的肺腑皮肉搅碎,不将他们的面孔捣个稀巴烂,不将他们挂在枪尖上摔出去,不将他们的骨头一一碾成粉末……
这些人,便是用……用这种手段……虐杀……她的家人……
竖子安敢!
星沈终于停下来,掌背暴起的青筋渐渐褪色苍白,苍穹暮野,四下无声,她将长枪收进怀中,用力喘了口气,忽然就如折颈般垂下了头。
卢滢被这一眼吓得魂飞魄散,不管不顾冲上去将人扯进了怀里,笨拙地伸手拍了拍姑娘的背,“好了好了,没事了。”
星沈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臂,卢滢放开她,星沈便蹚过满地尸首往前走,她走到白川军营帐的最前面,朝着乌蒙城的方向,指尖一遍遍摸索着枪柄上笔画简单的两个字,忽然全力将长枪掼进土地。
英勇无畏的灵魂,会永远成为这片土地的守护神明。
她将发抖的指尖藏进拳头里,“将他们的头颅割下来,这是我送给白川王的第一份礼。”
卢滢远远落在她身后,唐星沈站在淡青色的天幕下,他只能抬头遥望,忽觉彻骨的陌生。
几百白川人的头颅被砍下来堆成一座高塔,血色渗进土里一直蜿蜒出很远很远,那些暗紫色的痕迹丑陋又恶心,卢滢忽然用力将唐星沈扯开,再低头,自己早已满身血污。
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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