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妇心中一直感念主君大人大恩,只是民妇不敢打扰主君大人,今日有幸见到您,民妇无以为报……”
那妇人便要拜倒,被离的近的言午伸手托起,许月落隐约忆起这桩事,确实有人拦在他回将军府的路上诉告此事,他当时觉得此事落成,或许可以鼓励樊城女子皆入织造坊,便允了,没料到还有今日这样一桩因果。
“大娘,”许月落如今境地,对眼前这孤苦女子的辛酸已能感同身受,他亲手将人扶起来,温声细语,“婆婆还好吗?”
“好,好。”妇人哽咽着,是真的情绪涌到了顶,“若没有大人,民妇的日子不知道还要怎么过……”
“大娘,没事了,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如今各府衙下设三议堂,直通都护府,有难便诉,我会管的,您记住这句话便是。”
妇人泪眼涟涟,止不住泣,许月落便命人将她扶到一边,周遭人面色几经变幻,他也没有去管。
“言午。”
言午颔首,同副司使两人将三尺宽,七尺长的新律揭开披露在众人面前,又有守卫将杨元押至许月落面前,借着新律,青年冷声呵斥,“杨元,你虐待妻女,依新律判处监禁之刑。本官今日将你与杨双满一应带至都护府调查,你可有疑问?”
杨元急急爬起来,又试图用眼神去恐吓珺娘,新律却已经隔在他们之中牢牢切断了这道目光,杨元喊起来,“婆娘,死婆娘你倒是说话啊,我有没有虐待你和那个丫头,我是你男人,你真要看着他们抓我,我走了这个家里吃什么喝什么?”
许月落目光冷厉,身后已经又响起清脆的撞地声,是杨双满在磕头恳求,他心中十分烦躁,打断杨元的话,“方才那位大娘的话你未曾听清吗,交农院每月月俸百文,织造厂月钱亦有五十文,樊城的女子,哪一个都有手有脚养活得了自己,绝不再平白受人欺侮。”
杨元见许月落一副铁了心处置他的模样,狗急跳墙道,“你是个狗屁官,我管教自己的婆娘崽子你也要管,以后你还要管别人炕上的事吗?这是老子自己花钱抬回来的女人自己下的崽,老子怎么处置都行,只要老子高兴。你往周围问问,谁家大老爷们不是这么过,连个女人都管不住,那就是要憋死。你这什么狗屁新律,根本就是害人的东西。”
许月落目光移转,众人纷纷侧眸避开,他的眼神落在那些一张一合的嘴唇上,胸口涌上一股腥气,眼前影像发糊。
他慢慢卸了力,遥遥同杨双满对上视线,小姑娘瘦得很厉害,巴掌大的脸上眼睛就占去了一半,瞳仁又黑又圆,本该是极漂亮的一双眼睛。
她被母亲抱在怀里,呆愣地看着他,眼神渐渐散开,木然又空茫,许月落心底最深处的一根刺忽然就被人攥着狠狠往里楔了一下,难以遏制的痒意从脏腑钻出来,他捂着胸口几乎咳翻过去,半晌才直起身。
许月落抬手拭净唇边血痕,扫视着周围每个人,忽然抽出一旁侍卫腰间长剑,拎在手中一寸寸逼近他。
“她嫁给你就不是人了吗?”
杨元挣扎起来。
“她求着你生她了吗?”
青年清减太甚,素衫宽袍罩在身上空荡荡的,此刻却仍能窥见不断起伏的胸膛,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往外逼,眼尾烧出一片艳红。
杨元从许月落的目光中看出滔天的杀意,他被吓住,眼见许月落手中刀刃逼近,竟然不管不顾地爬向誊着新律的画布,扯着那布将自己浑身裹起来。
许月落看着他动作,喉咙里逼出一声低笑,万般苦涩,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抬起头,目含雷霆万钧,“平民律,樊城行,三月始,前律废。夫与妇,父与子,男及女,官及民,无尊卑。”
许月落手起剑落,就着院里一面石墙,念一字,凿一字。
凿毕,他面色冷峻,骤然发力使手中长剑入土三寸,“今日,本官就在此处,弃新律者,可撞此剑,本官以命相抵。”
青年字字楔地,目光犹如两道赤焰,灼得人不敢直视,他便再问,“何人撞剑?”
满堂寂静,只有言午敢抬头凝视那道挺立的身影,青年布衣素带,手指长剑,字字诛心,占尽上风。
“既不做声,本官今日于此铸法,方圆之内,令出禁止,凡违逆者,概不轻恕。”
许月落的目光沉得像两块能压死人的巨石,周遭人纷纷躲避这目光,却在转身面对杨双满时平和下来,他蹲下身,轻轻伸出手,“双满,跟我们走吗?”
杨双满看着他,许月落又说,“双满,你没错,你做得很好,以后会越来越好,跟我们走吧。”
小姑娘孤拗的眼眸积蓄了很久的水光终于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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