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才斟酌着问出口,“蓝田,你心中,可是已没有旁人了?”
柳愿思胸口微滞,神色复杂的有些难以勘破,他叹口气,刻意放松了自己的姿势,认真道,“若姝,你仔细看清了,我还是不是从前金陵那个状元郎?”
杜若姝一时讲不出话,方才柳愿思话一出口,周身的气势就变了,举重若轻,剑戟森森。
她被热气烘的有点稠糊的脑子忽然冷了下来,杜若姝借着窗外透进来那一点天光仔仔细细去看柳愿思的脸,柳愿思神色不动,任她打量。
身前人眼眸幽深,面有疲色,浑身上下露出一种不可测量的气息,叫人难以揣度他的心思。只是身姿仍然单薄,眉眼间的锋利也被从前读书人的儒气养着,依稀残存几分挥之不去的温雅含蓄,这才叫她敢认,原来这是柳愿思。
非要说的话,从前的柳愿思如白玉无暇,清澈如许,晶莹剔透,一打眼就让人觉得欢喜,连光芒都是温柔的,如今的柳愿思,被风霜沙砾打磨去了那一层清透的釉质,则显得黯淡而内秀。
想起进门时粗粗一览间桌上合起的羊皮地图,杜若姝忽然明白了书上写的那句,慈不掌兵。
原来他一直都是清楚的,对当初的那惊鸿一面,也对这些年的执着追寻。
杜若姝沉默着,这沉默便在二人中间蔓延,终于,杜若姝开口,声音极冷静,“柳大人若想知道我的答案,还请先回答我的问题。”
柳愿思沉凝片刻,诚恳而不乏怀念道,“若姝,她必然永远在我心中,但早已无关男女情爱,更多是对家人的爱护。她是我生平罕见的明亮之人,生性自由淡泊,却甘愿为了心中道义抛下一切,舍生忘死,决绝洒脱,我不如她。我心中生出的崇敬,并非视她如仙子不敢攀折,而是奉她为楷模,仰之如日月。”
柳愿思说这话时目光始终直视杜若姝,这一回,他将一切都说的清清楚楚。
杜若姝明白了柳愿思话里的意思,她目光明亮,却隐有伤心,似乎想追问些什么,却也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点头。
她犹豫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眼睛复又光明透亮,对上柳愿思的也毫不瑟缩,甚至隐有压过之势,“我来到这里,是为了追寻你,也是为了追寻一个新机遇。我始终相信,你们这样的人选的路不会有错,而我这一生,亦想为了一件正确的事不遗余力。”
青年笑起来,回应她,“我曾和你一样站在起点茫然四顾,但只要跨出一步,就会发现人生有诸多选择可做。”
“若姝,我祝你知行合一,行必有果。”
樊城都护府内院,许月落稳坐主位闲看众人推杯换盏,这宴办得十分流俗,觥筹交错间更是喧闹,丝竹笙箫声中有舞女踩着鼓点涌上来,轻薄的丝绸水蛇一般,主人的指尖一牵,就迎着许月落的面容而来。
商遣岚已然冷了脸色,许月落没说什么,不着痕迹地往后一侧,捡起银汤匙敲在白瓷杯壁,脆响三声,宴中一时寂下来,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主位。
青年姿态随意,却是旁人轻易学不来的风度,气势并不咄咄逼人,反而称得上温和,但偏偏就是这份轻飘飘的从容,叫人不敢妄动。
“今日天寒,让诸位姑娘散去加衣吧。”
许月落漫不经心吩咐完,似乎才想起什么,转眸看向这场宴会的主人,西北都护府长史匡令璋,笑盈盈地问,“匡大人,本官是否有些越俎代庖了?”
匡令璋看了眼商遣岚,挥了挥衣袖示意舞娘都下去,却没明着应答许月落的话,只是道,“是老臣考虑不周了,这就让她们拾掇后再来献舞。”
“不必了。”许月落稍微向前倾半寸,周身气息忽然变得压迫起来,“本官已颁新法,筹建织造厂,匡大人若真有美意,不如将这些姑娘的身契交予本官,让她们做我织造厂的第一批女工。”
“世子殿下,您不要忘记,大宣已经亡了。”匡令璋眯着眼,每一个字背后都透着浓浓的威胁。
匡令璋此刻的自信源于他习惯了西北都护府与商家军大营分立制衡的局面,也因为他以为军权已经尽在掌握,可惜他两个想法都错了。从前能时时刻刻维持军政平衡的,正是他口中亡了的大宣王庭,边境十七万将士,也从不是谁的私兵。
弄权至此,何其愚蠢。
许月落眸中积聚起一道极小极深的漩涡,近乎是有些鼓励地看着匡令璋,现在的西北都护府,他正好缺一把刀来清洗。
“匡大人,本官想问一问,大都护,副大都护,还有三名副都护现今在何处?”
匡令璋一笑,眼底精明漏出来,接下来的话却转向了商遣岚,“商帅,大宣如今已亡,明则的朝廷不过是逆党,如若我们将这位世子握在手里,将来前程富贵,自然是予取予求。不知商帅肯不肯合作呢?”
商遣岚没笑,他身上没有许月落那种松弛的清贵,装也装不出,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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