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幸。”
告别时,柳愿思犹豫了下,还是道,“言聿,我过去有些心痴,她曾致信劝过,信中直言她已有心爱之人,提及此人,只有八字,我却记忆深刻,”柳愿思敛眉低声道,“皎如明月,朗若悬日。”
许月落愣在他身后,半晌才找出点声音,“不知,当时是何时?”
“去年正月。”
去年正月,那便是他加冠前后,那时星沈刚刚见过他的母亲,周稷宁尚在金陵,他亦畏缩不前,一片混乱不堪中,她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皎如明月,朗若悬日,在她心中,他许月落便是如此的珍贵无瑕,他何德何能得妻如此。
柳愿思想说些什么,又见许月落神色沉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问道,“言聿能否告知她近况如何?”
许月落弯唇笑笑,“放心吧,她在外避祸,性命无虞。”
柳愿思松口气,揖礼告辞,许月落也站起来同他回礼。
今日下朝与柳愿思多聊了几句,回世子府的时间便晚了,许月落推开书房的门,猝不及防同顾劼的脸对上,那些被压下的早朝时的记忆顷刻间反上来,许月落几乎下意识便想转身逃开,他用力掰了下门框,才稳住心神装作无事的走了进去。
“言聿,你有心事。”
许月落坐下去的动作僵了下。
“皇帝崩了?”
许月落:“……”
“太子和皇帝被一锅端了?”
许月落:“?”
“神策军被降罪了?”
许月落:“。”
眼看顾劼还要再猜,许月落赶紧示意他噤声,“你怎么不上赶着把金銮殿拆了呢?”
顾劼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究竟出了什么事,说吧。”
许月落心里清楚此事早晚都是要告诉顾劼的,他只是没想好自己该如何劝慰便被怼在了枪尖上,眼下是不知怎么开口也要开口。
他轻咳了一声,默默看向顾劼,那个眼神让顾劼心口一凉。
“同安二十四年,宿州进士殷如璋舞弊一事,水落石出了。”
顾劼神色有一瞬的恍然,他下意识朝许月落的方向偏了下头,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的脸色骤然惨白,比被从牢里带回来的那日还要难看,一双眼睛爆开血丝,一字一字地问,“是谁?”
“瞿道远,自你上京告御状未成后便化名黎志,在怀逸勉的安排下做了绵州杂造局的局长,宿州人口有数千万,当年你那一届乡试共取了一百三十五人,我查此案时殷如璋已经死了,再一一追查那一百三十五人便难了,十三年过去,我也只查到了其中不到一半人的下落。此次事情之所以水落石出,是明则查怀逸勉时查到了黎志头上,他主动提及了此事。”
许月落话说得很快,一边说一边小心觑着顾劼的神色,顾劼今日未束发,半边头发顺着他的动作散下来,逐渐遮掩住了他的侧脸,许月落瞧不见了更心焦,但也只能忍着。
“他如今正关押在顺天府,我已打过招呼,你去随时都可以见他。”
“言聿,让我一个人待着吧。”
顾劼垂着头,叫人辨不清神色,他的声音因为克制激烈的情绪格外低哑。
许月落悄无声息退了出去,自己倚在外墙拦着其他人不能靠近,天色暗下去时,许月落侧过身往里看了一眼,顾劼依旧是他出来时的那副姿态,没动过,房中未点灯,他整个人都像被无边夜色吞了。
许月落换了条腿撑着,目光惯性落在院中那一块新辟出来光秃秃的地方,发愣走神间忽然觉得不对劲,意识到那是什么后他立刻直起身子揉眼细看,一片蒙蒙的绿。
许月落足尖一个用力飞到了花圃前,泥黄的土面上密密铺了一层浅绿,他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草茬儿,软软嫩嫩的,蹭得指腹有点痒。
唐星沈给他的草籽长出来了。
他盯着这点冒头的草芽看了许久,胸口的位置渐渐鼓涨起来,心里好像也冒出了一簇簇柔软鲜活的野草,蓬勃的生命力张扬汹涌,从此春风吹又生。
顾劼枯坐了整整一夜,第二日凌晨从书房出来便策马直奔顺天府,许月落只让言午跟着他。
顺天府的衙役见了顾劼,一路引他去了地牢,替他打开其中一间。
“顾大人,这便是您要找的人。”
“有劳。”
顾劼说话时眼神始终落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男人身上,衙役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瞿道远。”
地上的男人下意识瑟缩了下,然后迟疑着抬头,已经太久没有人叫过他这个名字了,他自己都快忘了。
瞿道远同顾劼眼神对上的那一刻都是茫然的,他努力地吞了吞干涩的喉咙,带着点希望地问,“你是谁?”
顾劼盯着他,眼神破出刀剑爪篱,要将眼前那人的心肺全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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