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下朝后,明则的车架拦住了许月落,车帘影绰间,许月落同明则对上眼神。
天旭阁,两名朱袍男子对坐着,一人清雅俊秀,一人张扬恣肆,都生的颠倒众生相。
明则泡了一盏茶,从袖中掏出一纸信笺递给对面,许月落接过去看完,再看明则的眼神多了几分透亮。
“世子殿下好像对我的行为并不惊讶。”
“纵使这信中写着白川人意图联手丞相谋逆,可丞相都大大方方给我看了,我又能怀疑些什么。”
“殿下明鉴,这信可不止我一人手中有。”
许月落没接话,脑子里却已经转过好几个弯,明则是在明着威胁他,用无数朝臣的性命。
许月落将信捏在手中转了转,玩味道,“既如此,丞相将这些给我看是做什么,大人素来耿介,此信亲自递交圣上或许有几分争辩之机,若是由我转手,只怕丞相才是真的要大祸临头。”
“白番两国递上来的求和书,看似有利于两国通商友好,实际上就是要我大宣将边境四州让给他们,连年末收成都要同他们平分,这样有损主权的事,何止是我,便是任何一个有血性的大宣人,都不会容忍,殿下实在不必怀疑我的用心。”
许月落换了个姿势,举止间随性不失贵气,“听大人的意思,是要我信你。可许某一介粗鄙之人,既不得圣心更左右不了局势,承父母祖荫的闲人罢了,大人讨我的信任何用?”
明则没说话,拿起茶杯递到唇边,许月落身后,言一与言午嘴唇扯紧成一条线,面目看着写满了苦大仇深四字。
“实不相瞒,在下确实有事相求殿下,”明则语气诚挚,“家妻近日身子不太爽利,久病致郁结于心,她与唐大人乃闺中密友,我听闻唐大人与殿下素来亲近,不知殿下可否代为转告,请唐大人过府一叙,陪伴家妻?”
许月落觉得好笑,“明大人既然说夫人与唐大人是闺中好友,那给唐大人去封信便成,何须我做这个中间人。“
明则面上浮出几分恰当的尴尬,“唐大人归京以来确实几次前往府中探望,只是家妻病重,无人敢去叨扰,我又因公职在身屡次不在府中,才累得唐大人数次跑空,我怕唐大人心有芥蒂,才来求殿下。”
许月落毫不掩饰眸中嗤笑,将软禁妻子图谋家产说的这样情真意切,还为了妻子甘愿奉上一纸命书,明则当年若是以这个逻辑参加科考还能穿上官服,当年阅卷那帮人就都该拉出去饲养猪牛,毕竟同类相吸。
“行,这话我为大人带到,至于成与不成,全凭唐大人。”
许月落的话音在最后一句上狠狠咬重,明则一怔,应承道,“自然如此。“
“先走了。”
许月落不忘拈起那封书信示意,明则起身相送,眼中却分明在笑许月落的少年意气。
方才踏出天旭阁,许月落脸上三分散漫的笑意顷刻散个干净,他的声音很冷,“回府,言一,你去告诉怀瑾,别深究了,就目前查到的这些,把那些人的头割了送去顺天府。”
言一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言午坐上车辕,马车不紧不慢地往前,言午低声问,“主子,出什么事了?”
许月落从车帐里伸出只手将那封从明则那儿得来的信交给言午,“带回去给十九,他素来精通仿制,如若他说是真的,那便叫他做几十封真的出来,将满朝文武上上下下百个官员做个遍,谁都不要落下。”
言午应了一声。
楼上,岑元站在明则身后,眼神随着许月落车架的消失收回来,他斟酌着问,“大人,此计能成吗?”
明则将递到唇边的茶盏复又放下,缓声道,“许月落此人,心太慈,西北战局他不能不管,朝中清流他不能不顾,两相为难之际,他最先祭出的就是自己,这三者,乱了任何一样,我们都在得利。只要他敢递密信,我就有把握拖整个麓国公府下水,且看他如何选择。”
许月落回到府中时正撞上言四端药给卢滢,他抬手截下来,自己送了过去,榻上少年受伤太重,将养了数十日还是难以下床,卢滢见他进来,眸光亮了亮,偏又嘴硬道,“你忙,便不必这样日日来看我,还亲手喂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心上人呢。“
许月落趁他调侃,喂了一匙苦药汁进去,卢滢立刻怨念看他,眉心却不再拧起来,许月落手一顿,把一碗药都喂下去,从荷包里拿了糖给他。
卢滢把糖叼走,还在那卖乖,“还当我是小孩,在军中喝药跟喝水一样。“
许月落忍无可忍,在他额头上拍了一把,“还贫,给人用纱布缠得不透风了都,行,我以后少来,把这活儿让给怀瑾,看你这张嘴对上他的,孰胜孰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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