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大人,此番为了你的事,我折损了两名毒师,其中的差价,你要补给我。”
“你的人事没成,却要向我邀赏?”明则侧眸斜睨,毫不掩饰奚落。
面具人也不恼,只是轻笑一声,爽脆甘冽,入耳至极,“明大人,薛长衣和罗衫可是我楼中最得力的毒师,江湖制毒能出其右者,除却行踪隐秘的青衣谷再无旁人,许月落的身边有这等得力助手,你确定要同我结束合作?”
明则面上不显愠色,他站在全金陵最高的地方向下俯瞰,眼中已渐渐变了颜色,那种深沉是弱冠之年的明则不屑一顾的。
仁泰八年十一月,又一个冬天,星沈照常处理公务,只让十七吩咐小厨房给她煮一碗面,十一月十一,星沈的生辰,但她实在不愿让太多人知道,往常的许多年里,自母亲故去,她都是将这一天混在其他日子里一起过的,今日之所以特殊,大概是因为今日她及笄,过了今日,她便算是真正的再无归处,唐诣连血缘带来的种种都不必同她再维持。
管家小心进来添了几次烛火,唐星沈伸手往前一顺,摸了个空,掀起眼皮望了望,公文已经阅完了,她长舒口气,身子往后一靠,习惯性抬手捏了捏脖颈,眼神散散的往四周梭巡着,方才发现已是夜色深重,真累人。
发了半刻的呆,星沈从案头摸了一册看了一半的医术,正对着烛火细读,十七从外面跑了进来,小少年近日个子猛窜,以至于骨肉跟不上,看着单薄的很,她叹了口气,捏了捏十七没什么肉的脸颊,“每天吃那么多肉,都长到哪去了?”
十七笑眯眯,“阿姐,你都好久没亲自做吃的给我了,我这才饿瘦的,就今日,好不好?”
星沈用两根手指解救出被十七攥在手中的衣袖,无奈地收起医书,被小少年一路拉到了小厨房,此刻已是夜半,府中一片寂静,冬日里连鸟叫都听不到几声。
星沈掀开锅盖,正要挽衣袖和面,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拿着锅盖的手顿住,沉凝着半晌都没有动作,十七站在她的身侧,目光带着局促和期冀,在锅里和星沈脸上来回打转。锅里,是一盘捏的只能看出胡须的小老虎,那是她的生肖。
“阿姐,”星沈太久没有回应,十七小小地叫了她一声。
星沈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糖放太多了,甜的齁人,甜的把她十几年的苦都盖过去了。
星沈吃了一个又一个,默不作声将一盘都吃完了,十七眼睛亮晶晶地看她,眸中糖霜都快要滴出来。
“真好吃。”唐星沈赞道。
“阿姐喜欢,我以后经常给阿姐做,但我笨,不像酒楼王掌柜家的弟弟,可以帮他阿姐算账,也不像张阿嬷家的弟弟,会给他阿姐裁衣,但阿姐却是最好的阿姐,什么都会,什么都答应十七,从来不嫌十七麻烦,还每天都让十七跟其他人一起玩……”
小少年还在絮絮叨叨阿姐的好,未曾发现星沈看他的目光那样空旷柔软,“十七”,星沈喊了一声,十七安静下来,他还未曾听到过阿姐这样郑重的声音。
“你才十四岁,阿姐不拘束你,是想让你拥有在这个年纪应当拥有的最稀松平常的东西,你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来,这点阿姐向你保证。你不会拿阿姐去同王掌柜家的阿姐比较,我也不愿意拿你同张阿嬷家的弟弟比较,你是我唯一的弟弟。“
十七眼神中还带着些懵懂,他不理解星沈口中的稀松平常背后是什么,但他听懂了星沈想要他快乐,于是他重重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两个长木盒。
“大的那个是主子给的,小的那个是我同子清一起上街给你挑的。“十七摸了摸鼻子,脸颊窜上一抹红,转身就要往外跑,跑到门外,又刹住脚步探出半个头笑着朝她喊,”阿姐,生辰快乐。“
星沈一直站在原地,眼底漫出浅浅一层水,她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先打开了小木盒,里面躺着一只桃木簪子,簪头上刻着拙稚的两朵桃花。她的弟弟,在她生辰这一日拼尽全力向她递上了一份真心。
星沈难耐地闭了眼,温热的液体还是濡湿了眼睫,她缓了缓,伸手打开许月落的生辰礼,金丝缠玉的簪子,玉体通透,金丝暗镂,别致脱俗,华美珍贵,世无其二。
她没有笄礼,无人为她挽发,但有人惦记着给她递上了世间最珍贵的一枚簪子,这簪子上凝的是他们对她一生的期盼,温情如初,璀璨明亮。
星沈的目光久久栖息,直至烛火跳跃间熄灭了最后一丝光亮。
母亲离去时的撕心裂肺似乎早已远去,眼角的残泪却毫不顾忌撕碎她的自以为是,失而复得的牵绊,终究令她感到畏惧,仿佛冷到极致打的寒噤,咬破唇齿也难以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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