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更是平添英气与稳练,像伫立深潭任由水流打磨的礁石,一眼望去,往往使人为其眉宇间悠悠气度所慑,反而辜负了这能令暗室生光,足使雾散云开,一眼穿透雨幕的美。
他的爱人还有一双举世无双的眼睛,肖似一抹尾尖稍勾的游鱼,有千变万化之妙,平素看人接物总是直视,显出温文静谧,若再低垂一分,便觉悲悯多情,若是高挑一分,则生严厉冷峻,还有一种……于晨间拥被懒坐,迷迷糊糊半眯半睁间便要先朝他流出蜜丝丝的笑意,柔软可爱,灵动娇美,旁人半分都窥伺不得。
肉眼凡胎,不能免俗,他甘愿做唐星沈面前的俗人。
许月落目光缱绻,星沈敛眸安静睡着,纤软长睫尽数垂落,侧颊从前还有些天生的弧度,如今却是收的干干净净。
这些时日星沈的恹恹许月落都看得分明,日复一日的忍耐已让她养成习惯,咬碎了牙吞下去也绝不喊一声疼,但再坚硬的人也是人,情丝万万,缕缕扣人心弦……她心里血痕未干。
许月落轻轻贴了贴星沈的额头。
“阿落,时辰到了吗?”星沈半醒半梦,声音都还是含糊的,许月落闭了下眼,笑着去寻她的眼睛,“不困了?”
“亲一下。”星沈睁着一只眼睛,提要求。
许月落去吻她的额头,眼睛,嘴唇,星沈笑着从他怀里翻出去,滚了一圈又重新靠回来,抻开胳膊架在许月落身上,用腿挤了挤他,许月落会意坐起来,把手递给她,将人拉起来。
星沈眸底笑意仿若微风徐徐,“走吧,去看看崔皓的态度。”
夫妻二人收整出门,崔皓正坐在二楼的圆桌前煮茶,见他们出来,很给面子地扬起笑脸,星沈这次也颔首致礼,与许月落先后入了座。
“崔公子此次来东北,是为了家中的生意吗?”
崔皓将第一盏茶推给坐在身侧的星沈,星沈自然地接过放到许月落面前,崔皓眉眼微压,又斟了一盏。
唐星沈道谢,崔皓自然接了话头,“崔家的生意做不到西境去,我便来东北看看。”
许月落拆台,“西南肖家月月都有银子流往金陵,我的小妹承敏还在京中,崔公子此言,不亏心吗?”
提起肖承敏,崔皓忍不住多看一眼唐星沈,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那么个实心眼的姑娘变了自己。
“崔公子既然看我,想必与承敏也有些来往,不知可否替我带几句话给她。”
“唐将军尽管讲。”
“就告诉她,只要她想,兄嫂随时接她回家。”
崔皓沉默不语,许月落浅浅一笑,执杯遥敬,眉眼间的光影叫人看不透,“有劳。”
“看来几位相聊甚欢,这倒是出乎本将意料了。”
循着声音望过去,楼梯口走出个精壮修长的中年男人,须发花白,面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身后跟着个年轻人,臂缚刚硬,腰间挂刀,面容与中年男人有八分相似,称不上俊朗,一身挺拔气势倒衬出引人侧目的周正耿介。
“苏将军,久违了。”
许月落话里客客气气,行动间却无半分起身相迎之意,隐隐展露铁血姿态,星沈悄悄勾起一点唇角,自如地站到了许月落身后。
偌大厅堂一时寂静,先开口的是苏筠带来的青年,他目光微移,拱手道,“苏渊见过唐将军。”
星沈眼底弧光泠泠,轻轻取过许月落面前茶碗,顺手泼在苏渊脚边,添水换了一盏,才温声开口,“主帅,茶凉了。”
姑娘方抬眸,淡淡道,“幸会。”
崔皓抽了抽嘴角,替苏渊牙疼。
苏渊面色讪讪,许月落眉目低阖,抻平的眼睑绷开一线纯白弧光,指尖可有可无地拨弄着面前茶盏缓缓腾起的青白雾气,寡淡的像尊玉器。
“小公子不肖长公主。”
“母亲不常同我提起往事。”
不想承长公主的情,却又一口一个小公子,唐星沈眸中的厌恶快要遮不住,只好轻阖眼睫。
“小公子远赴东北荒蛮之地,本将心中真是惶恐,一路忧惧风沙旱天杀伤温香软玉,实乃罪过。”
“咳,咳…”
崔皓掩面拭尽水痕,摆摆手,“茶水太烫,崔某启程前便听闻东北民风放旷,人人直率,只是苏将军言辞也太过直白了……”
“本将先前一直疑惑东北为何年年求和,原是东北防线还没苏将军一张脸皮坚牢。”星沈抱剑而立,冷意要从笑盈盈的面皮下刺出来,她在苏家父子吃人般的目光中不紧不慢补上下半句,“真是可惜,东北守将的脸皮也不能用来御敌。”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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