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官学盛行,士子讲学蔚然成风。
京城三大书院,白鹭、千山、高岩书院,每年都有年轻官员前来担任夫子。因有官位在身,他们授课次数比正经夫子少得多,大概十天一次。
前世薛时依在白鹭书院读书时,来讲学的士子一般是她哥哥或者她爹的学生。都是熟人,因此没什么深刻印象。
而如今——
排在她前面的女娘们美目流转,纷纷在陆成君录名时笑着央求夫子说点漂亮话。
“学业有成或是直上青云,夫子看着挑半句就好。”
年轻士子笑而不语,面热心冷,手中笔不停却不肯开金口,硬是叫一众明眸皓齿的女娘全都铩羽而归。
她们性情好,也不恼。
“今年大家又来央陆夫子,夫子也有了防备,一句话都不说呢。”
“毕竟同人人都说的话,录起名就比其他夫子慢多了。”
录完名的女娘三三两两相挽着离开。旁人的低语声中,薛时依静静打量着她前世的夫君。
之前在茶楼的一眼做不得数,她还未仔细见过这个岁数的陆成君。比起前世,他此时虽还稚嫩许多,但别有一番风致。
少年足风流,唇红齿白,朗目疏眉,如芝兰如朗月,噙着笑,却淡淡地拒人于千里之外,更让眼下那颗泪痣显得薄情了。
薛时依很认真地瞧着那颗痣。
他身上的痣她有两颗最喜欢,这就是其中之一。
她想起前世泪水流淌过它的情形来,他哭的时候眼尾总很适宜地泛红,像是平日不落凡尘的谪仙人被迫染了颜色,很讨人喜欢。
薛时依觉得自己本性可能是有几分恶劣的,不然怎么会把这些事记得那么清,其他要紧事反倒忘了。她出神得很专注,连眼下录名已经排到自己都没注意,只是单纯地盯着陆成君。
落到旁人眼里,这便是看夫子看呆了。
谁料陆成君也并未出言提醒。可能出于不解与惊讶,他困惑地望着这位女娘。
有人注意到队伍停住,窃窃私语起原因。罗子慈就排在薛时依身后,替她尴尬得脸发热。
她理解情人见面分外眼红,可是现在太不是时候啦。罗子慈手往前偷偷一伸,掐了好友的腰一把,用气声嗡嗡道:
“夫子等着你说名字呢。”
薛时依不怕痒,但此时腰蓦地受了刺激,不自觉一缩。她瞪大眼,没站稳,身子往前倾了些,双手“啪”地一下撑在桌上。
刚才的出神不复存在,现在的架势好像质问一般,显得气势汹汹。
“薛时依……时辰的时,杨柳依依的依。”
她生硬地吐出这句话,不敢看眼前人,耳根子烧得厉害。
真是好丢脸。
陆成君唇角微扬,低下头录名。名字被一笔一划地写好,最后一字落成时,他说:“女娘不必紧张。金鳞并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只要勤恳,必有所获。”
这是在替她方才开解。他一向善解人意,薛时依心里化开点难以言说的滋味,僵着脖子点了点头,赶紧退到一旁去了。
罗子慈紧接着录完名,迈着小碎步跑过去,“我来了我来了!”
两人相挽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真是犯蠢了。”
薛时依抿了抿唇,心有余悸地嘀咕:“合该带帷帽来,还能遮遮脸。”
罗子慈想起手帕的事,打趣道:“无碍,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此话一出,薛时依顿时气鼓鼓地要捏她的腰。她怕痒极了,为了能免这一捏,连忙笑着求饶:
“诶,其实也讨了巧。你看人家央了一上午的好话,夫子轻轻易易地就说给你听了。”
“……算什么巧啊?”
薛时依可没说要听好话的。这一言半语有什么值得在意——
她咬了咬唇,心情愉悦几分。
他说她并非池中物。虽然是客套话,可是倒没错,寻常人怎会重生呢?凤毛麟角,是她薛时依。
最后离开录名的院子前,她回头瞧了一眼。
日光烈烈,繁茂的树影落在一袭白衣的夫子身上,显得他更俊逸遥远了。
又有位女娘走上前了。
她没说话,陆成君却从善如流地写出了她的名字。他撑着下颌,颔了颔首,让她走了。两人间透着难以察觉的熟络。
薛时依欢腾的心黯淡了下去,挽着身旁人的手臂离开,没再回头。
罗子慈问:“怎么了?”
她说:“我看见游芳雪了。”
“往后或许会在一个学堂里读书。”
而这世间事,不过是——
有人求好话,有人得好话,有人不需要好话。
*
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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