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薛青羊是想趁春宵帐暖,瞅个空子先将话递上去。无论如何,总归先保住薛步东项上那颗人头,尔后的事,自有朝中人去运作。可谁想他刚铺展开阵势便被姜栖那无脑的给妨了去,还逼得女皇禁了他再过问此事的权利。
薛青羊只得再传密函送往宫外。一来是询问下一步要走的路数,二来……
他需要知道更多有关稷鸯的事。
他总觉得……
这个稷家遗留下来的独子……
好像知道了什么。
于是,经诸位大臣苦思冥想,到底还是瞄上姜栖这个倒霉蛋,拟定下这个围魏救赵的计策。
民众少智,由此集中起来的力量却能动摇高天之上的皇权。只要他们咬死打人,不提贪墨,只用包庇太女这条便能叫女皇不敢妄动。之后,只要他们提交新的“证据”,逼案件重新进入三司会审。凭他们在三司中的人脉,保下薛步东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计划要想实施,最为关键的便是民意。但现今局势反转,那这接下来的步数可就走不通了,甚至还会成了薛步东的催命符!
灵吉自然也想到这一关节。为朝做官的那些个鳖皮毛子,哪有一个是善茬儿的?!他们不想失了靠山,却也不愿在势态明朗前先沾了脚。这等脏活累活,薛青羊必不能露面,如此便只得落到他这个小小沙弥的手上。可恨沈清先一步将自己的身份曝露出来,不然就算引得注意,谁又会将他与通宝殿联系在一处?
灵吉愈发瑟缩。民众疑声渐起,其中不少此前受他蛊惑大肆谩骂攻击姜栖的人尤为激动。他却不理,只遮住面庞龟缩在侧,这幅心虚模样却愈发叫众人心生疑虑。今日来的人本就许多,此刻就更多了。叽叽喳喳,倒将好好一条过街变作了闹市。
“通宝殿和这场官司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隐了身份撺掇大伙来砸太女的马车?!”
“当初殿下好像是冲着要钱才去堵薛步东的马车。难道薛步东真的贪墨了封地的银两?!”
“燕州那边赋税可不低哦,去年前年可都是丰年,再加上边境的榷场……薛步东这几年可赚翻了。”
“我就说陛下圣人天威,怎么会突然包庇了太女?!想当初太女八岁生辰,江南四族遣人来贺。都说那江南养人,太女当时就看上了其中一个世子哥儿,当殿占了不算,后来甚至还亲自去府想要抓人。那回陛下可真没惯着,硬叫太尉压着太女去江南给四族族长赔礼不说,还叫太女在府上又做了俩月的劳力!你瞅瞅!”
众人七嘴八舌,眼瞅着就要歪题,沈清赶忙踹踹灵吉,拉回众人注意:
“灵吉和尚素来与经书为伴,满嘴阿弥陀佛想必也回答不了这俗世烟火。正巧,我这儿有个人选,或许能为大家答疑解惑。”
沈清长鞭一甩,街旁牛车轰然倒塌。众人又是一惊,因为在那脏臭草席下,居然是一个手戴镣铐形容狼狈的囚犯。
骤然明亮的世界令其极为害怕,他几乎是瑟缩地又躲回了草席。沈清冷笑一声朝那人走去,在经过姜栖的一瞬却突然偏头落下一句:
“记得捞我。”
姜栖一愣,沈清却已俯下身,一把掀开草席。
那人佝偻着身子,破旧的囚服粘连在身。尽管脸上伤痕累累,可依旧有人凭借着目力认了出来。
“你不是……司农卿康太元吗?!怎么……”
也不知康太元被哪个字刺激了,只见他面露惊恐,竟当场跪下以头抢地。
“是!罪臣康太元罔顾皇恩,行事昏聩。上瞒天听,下欺黎民,贪赃钻营,罪不容诛!请…请陛下开恩……赏罪臣…赏罪臣一死!臣只求一死!只求一死啊!”
问话那人不过一介布衣,哪里经得起三品大员如此大拜?可还没等他抽身而退,便听到康太元几乎自曝似的认罪,一时也愣在原地。
康太元此举沈清并不意外,毕竟她亲眼得见稷鸯的手段。只是此行目的未完,康太元还有未交代的话。
她偏头,将远处那道月白身影略略看过,指尖轻轻拨动鞭上的银索。
“你说你贪赃钻营欺辱黎民。那么,你究竟是如何钻营贪赃,又是怎样欺辱黎民,还不快细细讲来?!”
“……是…是”
从高堂重臣到狱中囚徒,于康太元也不过两日。短短两日,便摧毁了他用数万金银堆砌滋养的矜骨。如今只是听到些许金钺之声他便浑身战栗到不能自已,自是有问必答。
“是薛尚书……”康太元颤颤巍巍,干瘪的喉管吐出破风箱般的气音。“是他蛊惑罪臣……以次充好,用腐粮代替军粮……胜州军灾也皆拜薛步东所赐!若不是他私扣下燕云两州三万斤布棉,区区一场大雪怎能叫武昌军折损那么多将士……”
喜欢树精做人手册请大家收藏:(m.mingyutales.com)树精做人手册明隅传奇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