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还未开春,地处江南的桃溪镇却也称不上寒冷,甚至可以说是温和。四季都不掉叶的青树点缀着溪水环绕的粉墙黛瓦,清雅别致,叫人忍不住连步子都放慢了,好细细品味流年。
谢景涯倒没有被美景感动,大步快行,丝毫不含糊。他自认是个俗人,看不懂江南的瓦窗脊角。早早听说桃溪镇的桃花极美,可惜现在也还没到开花的时候。
“老大,今天去喝桃花酒不?”身后跟着的几个部下吵吵嚷嚷的,其中一个嫌不过瘾,凑到前面来骚扰他。
谢景涯正为军务上的事心烦,骂他快滚。那人反而更兴奋了,突然就以袖掩面,捏着嗓子,故作姿态道:“官人~不是说要好好疼奴家的吗?怎么刚和人家成亲,就……嗯?”
所有人都被恶心到了,一阵恶寒之下还伴着假呕声。谢景涯屏蔽掉身后此起彼伏的喝喜酒要求,边走上桥边思考为什么他会让这群人过来跟他起义。
忽然一阵清冽香气袭来,谢景涯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某个人。他身高腿长,体格健壮,只是停在原地。那人反而被撞倒了。
谢景涯忙说失礼见谅,伸出手来想扶人家,一低头却怔住了。
那人一身青衣,勾勒出身型如柳,乌发如云半披,被撞得有些散乱。凝脂白玉面,黛眉微蹙,桃花眼若秋水,眼下还有一枚小痣,很是勾人,迷茫又委屈地看他。
顾不得其他,谢景涯心内只有一个念头:好美。
夜晚风大,谢景涯坐在树上,应该是冷的。但他丝毫不觉得,只是握着手里的桃木簪,呆呆地望向对面的窗棂。
突然窗被从内推开,一阵风随之呼出,谢景涯吓得差点掉下去,勉强抓住树枝,发现房内人只着中衣。半挑眉,勾唇看他,神情微妙。
谢景涯唰一下脸就红了,话说出口也磕磕绊绊:“解,解二公子,你的,簪子,被我撞,掉了。我来还。”
显然,这并不是三更半夜闯入别人家中的好理由,谢景涯耳朵根也羞红了。
解青云却没有为难他,轻笑一声,道:“谢公子,外头风大,先请进吧。” 温温柔柔地,像一泓清泉流过石谷,沁人心脾。
这是谢景涯今日第二次傻掉,想的是:他的声音真好听。
解青云看他还不进来,以为他觉得自己奇怪。补充道:“桃溪镇谁不知道来了个谢公子呢,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谢景涯满脑子都是他在夸我诶夸我诶,等到解青云问他深夜前来究竟所为何事,才勉强回神。所幸看到解青云房内案上有一管玉笛,急中生智道:“我听说解二公子的笛子吹的很好,特来求教一番。”
解青云笑道:“公子好雅兴,深夜问笛,青云怎好辜负?”说罢就真的举起笛来。骨节分明的素指在白玉笛上游走,笛声悠扬空旷,传到谢景涯那里,比桃花酒醉人。
谢景涯自己也不知道在解青云那呆了多久,只觉得一直晕晕乎乎的,好像陷入了云里面。他根本一点也不懂笛子啊音律啊,满脑子都是他的手为什么也那么好看,比笛子要更像玉做的。
等到第二天一早回军营,大家纷纷跑出来取笑谢景涯夜不归宿,不知道是去私会谁了。平日总是沉默的李正罡也跟着笑:“景涯啊,春宵一刻值千金。” 那时的李正罡还不是皇帝,虽然比起谢景涯谢景一两兄弟要严肃,但偶尔也会讲出两句笑话来。
谢景一故意板着脸:“李大哥,此诗本意为提醒人们珍惜春天的美好时光。你又说错了,当心叫阿爷知道。”
李正罡神色一慌,谢景一就立马笑起来:“大哥你怎么还是那样,我开玩笑呢。”两人顺势打闹起来。
谁知道究竟谁打赢了。谢景涯才不关心。他只是还在痴痴的想:解青云怎么就那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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