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塔迎风而立,塔脚下是陡峭的数丈山石,第一抹阳光从山尖洒下,越过塔楼,唤醒背后沉睡的医院。
人声渐渐喧闹。
一只黑白大鸟由远滑翔,穿进半开的大玻璃窗,拍打着翅膀降落在鹰架上,它头顶到两颊棕灰,白肚子点缀着青色细斑羽,好像戴盔披甲的勇士,弯勾鸟喙,鹰眼锋利,朝室内睥睨。
“嗒。”
马头掀翻了象,主教帽子倒在棋盘上,被一只瘦手拣起,随手丢到桌上。
“弗拉伊这次竟然还能放出血,”声音阴冷,嘲讽道,“给侵略者当炮灰,没骨气的东西。”
弈者十分瘦削,两片薄唇没有血色,眼睛锐利如刀片,和窗边的隼一样,但不同的是其中一只眼球黯淡,偶尔偏头,闪过无机质的反光。
是义眼。
“少将,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
“怎么没有,枪在手里,先崩司令再崩自己,不行?”
“这要是人人都能做,忠义守节就不必歌颂了。”
“呵,你这话说对了,要是人人都争气,也不会打成这个屎样子。”
说话间棋盘上战损迅猛,两位将领下手狠辣,车切直路,后大杀特杀,眼睛都不眨。
刀光剑影,噼里啪啦,手一顿。
“席月,你什么时候找对象?”
“……”席月面无表情地逼近一卒,“少将,下棋专心。”
“我很专心,轮不到你教训我。”
安静片刻。
“说点正事,昨夜广雍和斯维因碰上了。”她冷肃神情,讥讽倒是依旧,“还没打就被人家包抄铁路,下一步就是围点打援吧,呵,之前骂伤员多,现在可好,伤员直接运不过来了,真是一群猪。”
“看上月的战报,斯维因不该有这么多军力。”
“哈哈,蟑螂哪有杀完的?明年都没戏!我们亲爱的宝庐盟军在北线打得妈不认识,战报都不好意思说是屎,是他大爷的屎上雕花啊,更别提广雍的猪猡,还有脸找老娘要粮!”
“常磐青防线竟然被破第二次,怎么敢的,嗯?这梁子结大了我给你说,我躺棺材里都合不了眼!”
“……”
“安老鬼也是,之前畏畏缩缩屁都不敢放,红叶赶过去她就突然可以了,这两口子到底是演哪门子的前妻,三千公里外都闻见味儿了。”
她阴恻恻,手指来回捏着棋子,嗓音有些发颤,“烦死了……把她们都给杀了。”
“少将?”
“我家映文要是还在……”
席月皱了下眉,“您今天吃药了吗。”
不吭声了。
“祝将军。”
“……下完这盘棋,”祝春霖顿了顿,抹去眼底的躁动,眸子一片冰霜,“怕什么,一时半会儿疯不了。”
席月叹了口气,继续下棋。
“怎么,你也觉得我可怜?”
“比如。”
祝春霖冷笑,“活也活不好,死又死不掉,烂在乡下老家种地,谁都能来踩一脚。”
医生又吃掉一子,回答的十分专业:“没有人敢来踩您,有些认知是扭曲的,您还需要时间去分辨它。”
“……”祝春霖神经质地歪歪头,端详一会儿,“说句真心话,席月,你别当医生了。”
棋局收尾,她曲指把王推倒在地,算做认输,起了兴致复盘自己在哪步折戟,结果哪步都是杀机重重,忍不住在那蛐蛐,“从小就蔫坏。”
她伸出手,鹰架上的游隼优雅地落在她的臂套上,姐俩掏出药来乱吃一通,人隼都是一脸坚毅,搞得好像在吞鸩就义。
“在常磐青也没见你有这爱好,小乖乖,有医师证吗你。”
“去年刚考过。”
“好好好……”祝春霖大笑起来,气流引发了剧烈咳嗽,她无力地挥挥手,示意今天就到这里了。
席月起身,帮她拍拍背。
这副躯体才四十多岁,还在小阿姨的年龄,这几年却迅速地苍老下去,不知不觉间肌肉干瘪,肩膀只剩了一把骨头,拍起背来单薄的像要传出空响,后脑的头发也全白了。
席月眼底闪过一丝不可名状的痛。
其实比上下级更早,她们的相识要早过战争。
……是在某年的冬日,常磐青雨后初晴,祝春霖赖在户籍登记处给女朋友送热水,顺道听了小向导抽抽嗒嗒的哭诉,热血青年哪见得了这个,当下眉毛一挑,插嘴道:放心吧,有塔给你罩着——管你爹是谁,上到议员下到流氓,都别想来发癫!走,小丫头,带路!哎呦,映文你打我干嘛?
孔映文举着宣传资料卷成的纸筒,转过脸,神情复杂地看过来。
过去这么多年,每次想念老师,总会想起这个对视,被识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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