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月的精神触角探进去,捞取碎片,碎片又像肥皂泡般接连破灭,几个呼吸就空空如也,可见意识正在飞速离开这具躯壳。
“对讲机问问,附近的医疗单位能不能提供支持。”
“少校,没有了,”急救员脸上满是灰痕,她声音发颤,“最近的小队也只有止血包。”
席月沉默。
前座一直关注着后面的情况,话音刚落,驾驶员忍不住骂道:“哎我真服了,广雍这是完全摆烂,全靠人给它灾后重建吗!”
急救员强忍眼泪。
席月看了一眼,“好好开车,离医院还多远。”
“好姐们,我开的也不是救护车啊,医院是指望不上了,还是想想别的办法。”
“……”
根本没什么办法,紧急开刀或许还能救一命,席月按着纱布,她麻木地看着更多濡湿的鲜血,人的血很快会流尽,不消几分钟……
心跳骤停。
按压。
瞳孔散大,某种光亮消失了。
“不必,没救了。”席月叹了口气,她敲敲隔离板,“管墨,停车。”
她敏捷地跳下一米高的车,和冲锋巨兽相比女人的身形过于渺小,军靴踩碎湿泥凝固的土块,这是条破旧不堪的县城小道,两侧是玉米地的残骸,清晨时分弥漫着淡淡的烟霭,她挥挥手,“小蒙。”
后面的小车停下。
“怎么了长官。”
“不用送医院了,去战壕找找哪个队的,把人送回去,”昼夜奔驰,她的嘴唇有些裂纹,眼眸深处隐隐堆着燥火,“找不到就辛苦你跑趟大本营。”
“明白,”女孩应道,两腿一迈,利落下车帮急救员搬尸体。
急救员是强撑下来的幸存者,这会头重脚轻,跳下车差点晕倒,女孩连忙上前把人扶住,打横抱进车里。
她紧跟着钻进车子,望着长官伫立的身影,“少校,我去哪归队?”
“去永泰汇合。”
“好嘞。”她再不多问,接着一脚油门,小车出列,绕过她们先行拐进岔道,消失在玉米地的尽头。
席月摇摇头,拉开车门,坐回了前排。
“可惜了。”
管墨知道她话少,就替人感慨。
席月静静看了她一眼。
装甲车前排有三个座位,席月上车坐最右,中间位是个年长的女人,刚才一直沉默,现在开口定下结论。
“广雍巷战,医疗几乎全军覆没,一旦失去机动的医疗单位,这种伤员根本撑不到去野战医院,小管话糙理不糙,这里的前线后勤都太烂。”
管墨打着方向盘,点头认可,“怪不得上面都气疯了,我做梦也想不到派我去石垲和橦里接的人是你们俩,这下可好,咱仨坐一车,我还是那个司机。”
席月代表青峨的支援,这算是给个态度,毕竟广雍倒了,今后还要靠从石垲向北的后勤来填补这个重创的要塞,可情报局出现在这里就有意思了,重建联络网?还是……抓内鬼?
管墨手指摩挲着方向盘,一边欣喜和席月老战友重逢,一边又按捺不住好戏上演的兴奋,总之她乐颠颠的,丝毫不管后座刚血糊糊地死了个人。
毕竟悲伤没有用,血债就要血偿,这样想着,她神色坚定,迎着晨光朝着更深的血城驶去。
路程还长,中间那位没有接话,只默默拿出毛巾递过去。席月迟疑了下,接过来擦掉手上的干血。
“小月,这趟出来感觉怎样,”女人像个亲切的长辈,语气颇是欣慰,“每次见面,你都让我很惊讶。”
无论是阴鸷的少年,铁血的战士,恨不得杀死所有人的永泰向导,还是此刻云淡风轻的后勤员。
她在每个成长阶段都能找到不错的位置……就越发觉得,文冈之后,这颗北极星不该就此蒙尘。
“春霖任性,这些年你跟着受苦了。”
听到这话,席月终于抬眼,她毫不掩饰打量的目光,锐利又略带讽意,而后琥珀色的眼睛归于静谧,仿佛凝滞了主人所有情绪,一瞬间浮起的嬉笑愠怒,也仅仅是个虚影。
“罗局,您太抬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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