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府内也是一幅喜气洋洋迎新年的做派,仿佛这世间都是欢乐的,但与之格格不入的一处府内别院,屋内透着的冷清和寒酸与整座华丽热闹的府邸相比显得十分割裂,冷硬的床榻上卧着一个病的奄奄一息的女子,但就是一身病气也难掩她的绝代风华,眉目间流露出的英气也是无法被遮掩住。
燕素的大限已至,回想自己起起落落的一生,出生时因为祖父的从龙之功被赐皇姓,自己虽是一个女娇娥,但是家里从不阻碍她舞刀弄枪,反而支持并希望她成为一代巾帼英雄,但天不随人愿,燕国当时的君主不比现在,昏溃无能。
只因恐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竟以两国和平为由将她许给魏国皇室企图打压他们一脉,她当时心有所属抵死不从,但最终无可奈何,只能妥协,但好在婚后夫君妥帖,夫妻俩琴瑟和鸣,日子倒也幸福和谐,好景不长,夫君被族弟暗算毒杀,她也才诞下桢儿,身子虚弱,被以休养为由,囚禁于别院,与世隔绝,她不惧死亡,甚至对这混乱黑暗的府邸没有一丝留恋,但她与夫君的桢儿怎么办啊,他还只是总角,她还没来得及教他在这混乱的府邸中生存,她怎么甘心就这么去了。
此时屋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有人进来了,门被打开,一位有半人高的少年进来了,不同与这个年纪小孩的懵懂无知,少年清冷的眼眸中总是带着一些忧郁之色,身上的衣物被雪打湿,穿得单薄异常。他刚刚趁着府里热闹管辖松懈时偷偷溜出去,用身上仅有的银钱去给母亲买药,但还是不够,药铺老板看他常来且知道他家中有一病重的母亲,就不要他这几文铜钱,且老板娘瞧着他着实懂事,给他包了几块刚出锅的白糖年糕,希望他和母亲多沾沾过年的喜气,去去病邪的晦气。
他深知不受无功之禄的道理但他思及母亲也还是欣喜地接过,将那几块热乎的年糕塞进他并不保暖的单衣中紧紧地揣着,怀着感激之情向药铺的老板夫妇深深地鞠了一躬后,快速折返回府,怀里热乎乎的年糕还熏出了热气,他手里紧紧抓着药,希望母亲不要等的太着急。
小瑞玺小心地将年糕从怀里拿出来递到母亲病的有些脱相的手上,语气虽有些故作成熟但还是掩饰不住雀跃道:"阿娘暖暖手,刚出锅的还热乎,药铺老板给的,沾沾喜气,病会好的快些,不过您也不能多食,容易劳伤脾胃。”
燕素看着眼前穿着有些单薄破旧但眼中满是欢喜雀跃的帧儿,像漠北一颗虽经历风吹日晒但依然茁壮成长的小白杨,她心里充满安慰,满是心疼地拭去他脸上的雪水和汗水,不忍看他露出担忧的神情,强撑着病体,掩饰着身体的颤抖接过年糕。热乎的年糕似是在路上受到挤压有些许变形,她冰凉的手脚开始回暖,只是对于这个不争气的身体而言这些热气只是微乎其微。
如今她即将死亡,她该如何为桢儿谋一条生路,她突然很无力,是无法抚养孩子长大的无力,是仇人近在眼前自己却不能手刃的无力,是对这世道昏聩的无力。
小瑞玺见母亲接过,就赶忙去分配剂量煎药。他早就已经能熟练地做好这些,因为他不想母亲拖着病体太过劳累。房间里充斥着药汤苦涩的味道,小瑞玺趁着等药的间隙思索着接下来母亲的药钱该怎么解决,或许应该出去做些零工,之前都是府里发的例银,但是丫鬟奴仆们早已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屋里值钱的东西早就当了给母亲瞧病养顾身体了。
正当他思索之际听见床榻方向清晰地传来噗的一声,他吓了一跳,赶忙向床榻跑去,看到了让他心惊的一幕,母亲呕了好多血,她想捂住但血还是从指间溢出来,他手脚有些发软地去揽住母亲的胳膊,帮她坐正顺气,但是母亲却突然紧紧抓住被子又呕出一大口血,小瑞玺突然像是有什么预感,心里升起了巨大的恐慌,他想喊母亲,但他好像说不出话,嗓子被什么东西哽住叫不出来,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
燕素吐完血,眼前突然一黑,要往后仰去,朦朦胧胧间她突然看见桢儿,身上不知哪来一股劲,止住了后仰的冲动,她努力坐直身体,用衣袖拭去嘴旁的血,虚弱地冲儿子一笑:“桢儿,娘是不是吓到你了?”
见母亲还能说话,小瑞玺这才反应过来要去找大夫,他跌跌撞撞地想向外跑去,母亲却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他不敢动了只是跪在床边,紧紧抓住母亲的手,眼泪早就爬满整个脸颊,他呜呜啊啊地想叫她,却见母亲温柔坚定地搂住他,轻抚着他的头。
语气虚弱的似是喃喃自语道:“桢儿,娘要走了,可娘还没有教你世俗相处之道,没能看你长大,没能见证你的幸福,这可怎么办才好啊,你还没有自保之力,我怎么放心的下去见严郎,我该怎样才好,不行,你不能在这待下去去了,你绝不能成为他们的棋子,你要走,走的越远越好!”燕素语气愈发坚定,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攥着小瑞玺的肩头,那双昔日里温柔虚弱的眼眸里满是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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