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晏跪坐在蒲团上，月光为她素白的裙裾镀上银边，宛如覆了层薄霜。她垂眸凝视着案上冷透的茶盏，声线清冷却暗藏锋芒："祖父究竟想让我嫁过去，还是阿姐？"
"你心思太重了。"老者的叹息混着剧烈的喘息，枯枝般的手指无意识地叩击扶手。
"祖父不答，我也已猜到答案。"许清晏指尖划过青瓷茶盏的冰纹，"可祖父又怎会看不透我心中所想？"
老人浑浊的眼珠陡然收缩，布满老年斑的手背青筋暴起："我虽不喜你过于聪慧，但许家后辈中，你确是最出挑的。"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震得案上的药碗叮当作响，"你怎能算计自己的长姐？"
"祖父当真是这样看我？"许清晏抬起头，烛火映得她眼底泛起冷光，"我渴望离开许家不假，可又怎会算计阿姐？她若不愿，我又怎会强求？"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许清和撕心裂肺的哭喊："我不要嫁！裴昭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许清晏起身时，茶盏在案上轻轻震颤，涟漪一圈圈荡开，恰似她内心翻涌的暗潮。
祖父枯槁的手指骤然攥紧扶手，指节泛白如纸："既无意相争，为何整日与盛家小侯爷纠缠不清，你明明知道……"话未说完，侍女已慌慌张张撞开雕花木门，锦袍上还沾着几片槐花瓣："家主！大小姐突然浑身红疹，昏迷不醒！"
"传！快传侍医！"祖父的怒吼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落下，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剧烈的咳嗽拽回太师椅。许清晏垂眸掩住眼底转瞬即逝的锋芒，指尖无意识的划过药盏上的纹路。
待众人簇拥着侍医匆匆离去，许清晏独自走到祖父的书案前。泛黄的舆图上，裴国边境的朱砂标记如同一道狰狞的伤口，而在晋南防线处，几枚青玉棋子已悄然移位。她伸手去够案角的密信，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阿晏，别让野心迷了眼。"
转身时，祖父正倚着雕花屏风，月光将他佝偻的身形拉得极长，像一株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老树。"你母亲临终前，求我护你平安。"老人从袖中掏出一方褪色的锦帕，上面半朵莲花的刺绣早已模糊不清，"可你却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许清晏盯着那方承载着母亲血泪的锦帕，喉咙像被丝线勒住般发紧。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母亲被赶出许家，让她从小没了关爱，日渐长大，周围人仇视自己，不把自己当做亲人，就连祖父也在忌惮自己，"祖父忘了，当年母亲是谁害死的？"她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三分悲凉七分讥讽，"这是你们一手促成的，谁都逃不了，裴家逃不了，许家更是逃不了……"
"够了！"祖父剧烈咳嗽起来，枯手死死按住起伏剧烈的胸口，浑浊的痰液染红了帕角，"明日你便启程去同州，永远不许再回许府！"
庭院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侍从举着封用火漆封印的密信闯进来，额头上沁满汗珠："老爷！裴国使节传讯，若明日申时前不见新娘，即刻发兵！"许清晏望着祖父瞬间煞白如纸的脸，从容地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婚书，素白的宣纸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祖父，阿姐病重，唯有我代嫁，方能解许家之危。"
月光透过窗棂，在婚书上投下蛛网般的裂痕。祖父盯着她平静无波的眉眼，恍惚间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同样瘦弱的孩童跪在祠堂前，固执地要为母亲守灵，任谁劝都不肯离去。"你非要如此？"他的声音里终于泄露出一丝疲惫，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许清晏将婚书轻轻放在案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出月牙般的血痕："这是许家唯一的路，也是我为母亲讨回公道的路。"她转身离去时，衣袂扫落案上的青玉棋子，清脆的坠地声惊飞了檐下偷听的夜枭，在寂静的夜里久久回荡。
青暮春的风掠过回廊，卷起许清晏发间的丝带。她身着一袭素色青衫，身姿窈窕如弱柳扶风，那副温婉无害的面容，恰似坊间流传的那般——许家二小姐，绝代风华无人及。许状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惊觉，眼前这个眉眼沉静的少女，不过才十五岁。
书房内，老人瘫坐在太师椅上，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滑落。"是我错了，全都错了......"他喃喃自语，苍老的声音里满是悔恨，"当年若不是我执意让你父亲娶了现在的大娘子，若能让铃兰进门......我的阿晏，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铃兰啊，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阿晏！"
许清晏踏入许清和的院落时，暮色正浓。榻上的少女因药物作用，面容肿胀变形，几乎难以辨认。望着这副惨状，许清晏心头泛起一丝愧疚，一滴清泪不自觉地划过脸颊。屋内寂静无声，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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