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朱楼玉阁如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般高然耸立,居高临下地审视春晓。
莲华馆总在深夜修建,竣工于一个月前。府邸的主君谢青檀据说是从上京来的大官,家财深厚。
那时,春晓站在莲华馆下,望着金阁四周万佛壁画,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住进这种地方。当时她不会想到这座府邸实际上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坟墓,而她的将来会深埋进这座坟墓。
眼下。
春晓叩响莲华馆的大门,“丽娘!丽娘!”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夜色被灯笼的火光染成暖红,一个白衣少年提灯走进春晓视野,他肤色苍白,面若好女,嘴唇殷红。是莲华馆府上管家。
管家轻飘飘地说:“春晓娘子,抄书一事明日才开始。”
“丽娘!丽娘呢?!我问你丽娘呢!”春晓眼红地揪住少年衣襟。
管家微笑:“不就在您身后么。”
春晓一怔,回头只见丽娘不可置信地正在看她。
“晓娘……?你这是怎么了……?”
管家轻轻抹开春晓的手,然后道:“主君吩咐,春晓娘子若要来了,便请进来喝杯茶再走。”
春晓抿了抿嘴唇,听到丽娘说:“大人。不晓得我能不能也进去讨杯茶?您也瞧见了,她生了病说些怪话,我怕她冲撞谢主君。”
管家维持微笑摇头,提灯转身,“主君吩咐,不敢违背。”
春晓见状,努力对丽娘扯出笑,附到她耳畔道:“丽娘,我若是一刻钟后没出来,你就逃走吧,一定要逃。”
而丽娘皱了皱眉,嘴唇向下扯出讥讽弧度,等春晓一放开她,她担忧地目送她进了莲华馆。
大门哐一声合上。
春晓不安地回头望了眼,管家将她领到一棵菩提树下,往上看高阁耸立,佛像成群,小桥流水,灯火灿烂,名贵花草四处都是。
她一侧身,管家就不见踪影。
蓦然抬头,她望见高阁屏风上有一道高挑的黑影,那人隔着屏风斜倚在躺椅上。
谢青檀坐在高位,手背托腮,“春晓,那东西你还喜欢?”
春晓咬紧后牙:“……到底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心愿达成怎么还皱着眉头,不该笑一笑么?”谢青檀道。
春晓怔愣地瞪大眼。
谢青檀从屏风后走出,单手撑在扶手,垂眸道:“母亲抛家弃子,父亲重男轻女,你从小好学,天资聪颖,自认为将来能闯出一番天地,但命运不公,你被相依为命的亲人当作祭品,因此你向神佛许愿,要你全家一起下地狱。”
春晓低下头。
满园春色被风吹得作响,谢青檀指尖轻轻敲着扶手。
他俯视着底下的少女,她神色僵硬,垂着肩膀。
然后,他看到春晓抬头,她脸上冷汗淋漓,仍然冷冷仰视谢青檀:“可杀人的是你,是你这只妖物在作祟,你杀人并不是为了满足我的心愿,只是因为你想杀就杀了,就跟那些进来这里后从来没出去过的女子一样。”
“看来春晓都知道。”谢青檀笑意吟吟道。
春晓见谢青檀笑意扩大,她忽然心惊肉跳。
谢青檀唇角微颤,道:“她们就在你脚下,等到来年,此处会百花盛开。但愿春晓能与我一同读书赏花。”
春晓闻声低头,脚下土地犹如蠕动的沼泽活了起来,拖拽着她。
“你就不怕我告诉其他人,你是妖……”
“随你。”谢青檀停顿片刻,“本来三日后,镇上的何家会向你爹提亲。说起来就是门外那女娘推举了你做祭品。可惜呀,要再等一等就好。春晓你本能嫁到镇上做个寒门贵族的主母,如今呢——”
只见春晓一声不吭,洁白面目泛着阴惨,一半身影融进树阴。
……
翌日醒来。
春晓想起昨晚做了个噩梦。
当她下床看到地上躺着的阿爹和阿弟时,她淡然打水洗脸,再度回头,给他们拢上睁着的眼睛。
堪堪想起现实就是噩梦。
她全家都死在了昨晚。
酷暑天热,尸体最多可以在家再放一夜,若不然就会发臭引来蝇虫。
春晓拆了阿爹的枕头,从里边找到全部家当,带着这些钱她背着草篓去了镇上,准备用这些钱买两具棺材,再买点肉做上供的祭品。
然而那点积蓄连最差的棺材都买不起。
只得买了三两猪肉,装进背篓。
途径卖墨宝的杂书铺,陡然止步。
她凝望着毛笔画材,摸了摸画纸触感,指尖依依不舍地摸着其他画材。
倏然,她背篓中掉出一块鲜红的猪肉。
春晓睁大疲惫的双眼,慢半拍地伸手去接。
眼见接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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