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他状似地无意地写了篇政论,呈给皇帝萧绩。切中时弊、应对之法老辣独到,萧绩读了又读,还着人在早朝上念了,惊到了容止为首的一众文臣。由此,允他上朝听政,不久又因治理水患有功,封了王爵——本朝第一个凭借自己之力获封王爵的皇子。
多大的荣宠,他倒还是淡淡的,温和又疏离。在朝中不多说一个字,一旦开口,必有大事。这次他自请出征实在是莽撞,给了她除掉他的机会,她有预感,他将会是自己的勍敌。
“记得你今天的话。本宫会力促这庄好姻缘。”萧正昀闻言,躬身谢过,匆匆离开。他不适合久留此地。
宋桓拨着新进贡来的一盒鸽子蛋大小的东珠,心想:萧正则重伤之人,即刻动手最好,不能再迟疑。她给萧正昀传去密信:她的人会助他一臂之力,除掉萧正则,干净利落。
被利箭重创,当真是痛彻心扉,萧正则恢复了意识。容鹿鸣留在北狄的伤药真是管用,军医官陆徐也是个厉害角色。不过三五天,他就觉得好些了。
陆续又打了几场大胜仗,他带伤上阵,浴血奋战,觉得如同是与容鹿鸣并肩而立,连痛感都钝化了。儿时得自她军帐的茉莉干花,被他小心地藏在胸甲之内。
他知道,容雅歌对他照拂良多,连最精锐的亲卫兵都分了他一半。他只算个不甚得宠的皇子,陛下不会传下这样的密旨。
如今,朝中门阀、派系斗做一团。能让大权在握的容大将军这样做的,唯有那一人。而她这样做,只怕仅仅是,仅仅是出于师徒之谊。
“去他的师徒之谊!”他郁气盈怀,直想砸了手中饮水的竹杯。
指尖划过杯面,上面雕着依依翠竹,雕工精湛,似有风声自杯中来,竹叶飒然。是她雕的,他一看便知。
他把这杯子紧紧握在手中,让自己平静下来。
还有许多事未做,他不能意气用事。
“不过是个女人,”他劝说自己,“亦不仅仅是吾心悦之,若得她助力,则王权可握。”他让自己慢慢抽离出来,似乎越多地思虑如何利用她,就能越快地冷静下来。他不信自己能有深情几许,大概对她的念念不忘里,总藏着对她才华的觊觎。
“吾不如吾师,恨不能超越她。”这个念头,从未消失过。
“要利用好容家,”他想,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他已见过许多。他厌弃自己这般,但却不得不做。
为了护他周全,当年,容鹿鸣甚至让容大虎暗中帮他训练了一批暗卫。
此刻,暗卫的传信到了,酝酿了一月有余,萧正昀要动手了。萧正则握住自己的肩膀,这处伤口与容鹿鸣的一样,“很快就能再见面了吧。”他快意地想,预备在他三哥萧正昀身上,试试他将将磨好的“快刀”。
只是,他当时尚未觉察,对王权的热望背后,更浓烈的,是期盼与她晤面,竹炉汤沸,同饮一盏好茶。
即将返京,捷报早已传回京中。萧正则的肩伤开裂又愈合,愈合又开裂。
“何不晚些启程?”容大虎难得开口。
“若伤好透了,戏就不真了。”萧正则笑着攒去伤口的血。
八分的痛让他装足了十二分。他提了个过分的请求,请容雅歌派亲兵护送自己回京,他竟立刻允了。
萧正则简直都困惑了,容家这样的世家,从不参与夺嫡之争,却对他予取予求。他没什么可供容家图谋的,若是有就好了。
“爱美人不爱江山……”脑中无端地冒出这句,当年四王爷执意娶花魁入府,平康里人人如是说。他听罢只是嗤笑。而他心里一直是愿意的,只是不敢说出口:倘若能够——以江山赠她。
马车备好,险途将启。边境的风磨痛他面颊,但是快意,快意呀!握笔的指间有了剑柄磨出的茧子。他饮了口烈酒,喷在裂开的伤口之上。
疼痛锥入骨髓,他握紧长剑,朗声大笑。
他步入马车。
他等着那些人来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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