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买桐油补船还是擦屋里器具,”于六娘没答倒先反问。
“补船漆布涂家生呀。”
于六娘拉把凳子坐下说:“涂屋里器具要上广漆,是熟漆混熟桐油做的,擦了味小还透亮。”
“这熟桐油涂布补船才好,你要不挑,只想便宜的话,倒是有点门路。”
“我指定不挑,就想买些便宜桐油,”林秀水将两把凳子挨近,特地压低声音,“六姐儿,你给我说说呗。”
这油衣作旁边挨着的是桐油作,于六娘两头混,对桐油价门儿清。她看眼旁边的人,也小声道:“这最便宜的是桐油底,才三十文,每个桶底渣倒进一个桶里,这种桐油黑还有不少渣子,得自个儿拿布筛一筛。”
“还有种比这贵三十文,但清透,上色也好,旁的人我可不告诉她。桐油作里的桐油,有大半都是他们那桐乡出来的,那油桐树多,桐油价贱得很,到铺子里翻身一卖才贵了起来。你要是信我,下了工先跟我瞧瞧去。”
三十和六十其实都是顶便宜的价了,正经一桶得上贯呢,只是再便宜,对于林秀水来说,也得仔细挑拣。
她当即道:“怎么会不信,就是这麻不麻烦你。”
“哪麻烦,你先见着东西再说,要是真觉得麻烦我了,”于六娘随口道,“你就送我块绣布吧,我闺女后几日抓周正好能用得上,你也一道来。”
这林秀水倒是知道,于六娘嫁了个有桑林的人家,头胎生了女儿,家里都高兴,毕竟养蚕织布的手艺传女不传男。
她闺女也好带,六个月便不吃奶了,于六娘说本不来这行做了,油衣作一直来找她,才忙的时候来做做。
林秀水一听这话,她说:“绣布多拿不出手,我到时给你闺女做双虎头鞋。”
“那我可等着了,”于六娘也不推辞,大方接受了。
她还给林秀水吃水豆豉,隔年的,好豆子加甜酒,又是陈皮、干姜、草果泡的,林秀水吃不来这口,只觉得豆子一股发酵的酒味,酸溜溜的。
于六娘笑她,还说要给她带真正的酒豆豉,叫她尝尝正宗酒味,林秀水连连摇头。
到了下晌,林秀水仍旧缝衣裳,那桐油味都闻习惯了,下针也渐快,而且她缝衣不说嘴,只管盯着布瞧。
连许三娘子站在她身后盯着也没察觉,还是看见一团影子,这才转头往后瞧去。
“缝得不错,”许三娘子正拿缝好的油衣细看,针脚匀称,线缝笔直,她暗暗赞许,“今日先把领抹缝了,明日你去缝衣袖。”
对于林秀水来说,缝两个都没有差别,她只老实应下,许三娘子笑她不懂,“这缝衣是按日领钱的,缝领抹一日十五,缝衣袖一日有三十文。”
一听这话,林秀水眼睛睁得溜圆,这也没告诉她能有钱领啊。
许三娘子见她这样,不免发笑,“跟我来领工钱。”
“哎,”林秀水腾地站起来,还特意绕开椅子,脚步欢快地过去领钱。
她回来的时候,旁边几个娘子在笑,有人笑说:“你瞧这小丫头,领点钱就高兴成这样。”
“你从前不也这样。”
林秀水被她们也不恼,只是朝着她们笑,眉眼弯弯,有钱领当然得高兴。
下工前要把针、针夹、没用完的麻线全部放回去,将桌子收拾整齐,明日她得换个位置了。
出了门,上于六娘的小船,船身透亮泛着光泽,她夸赞,“这船漆得好。”
“这就是广漆,贵是贵些,”于六娘划船,在船头跟她说,“那卖桐油的在清水河的桥底下,他住船屋的。”
林秀水便听于六娘说这卖油郎,大伙又称他为犟油郎,有人曾说他这桐油补船会漏,他硬是把自己船涂满桐油,从此只住船上,五六年不换船。
卖油郎的船屋挺大,前头堆着各种桐油,盖了帘子后头是他住的船舱,船尾则是炉灶。
“油叔,今日带了我妹妹来,来点合算又好的桐油,”于六娘划了船过去,跟卖油郎说。
卖油郎挨个说了价,最便宜的六十文一罐,能涂三根大柱子,再贵点二百文,涂两三尺油布不成问题。
林秀水要了六十文的先,卖油郎还搭了她一小瓶粗油,有渣子的,也能用。
“你要用得好,下回再过来。”
林秀水又跟于六娘道谢,她自己上岸走路回去,一罐桐油捧在怀里,小瓶粗油拴腰上。
在路口遇见张娘子,忙叫道:“娘子你来,那伞我给你再刷层桐油,补得结实点。”
张娘子去取了伞,又觉得她这生意做得太过实诚,白占了她便宜,不免说:“在这支摊虽说离家近,可来往人不算多,不如到我那去,我把地方分给你点,商税是要高一文,可补衣的人多。”
林秀水一边埋头补伞,一边问:“是哪里?”
“就南货坊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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