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济宁冲过去,趁着所有人惊愕不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电闸一拉——
“啪!”
灯光全部熄灭,包括台上的“俱生法王”也瞬间消失。只余防空洞上方的透气孔洒下几线微弱天光。
“你个疯子!你做了什么?!”吉广进像一头蛮牛一样猛地冲了过来,简直是想把他当场撕碎,“你把‘俱生法王’还给我们!我儿子,‘俱生法王’还没把我儿子救回来呢!”
明明被推搡的人是蒋济宁,但吉广进自己却渐渐脱力滑坐在地上,几乎崩溃地哭喊着:“我的儿子回不来了!他回不来了啊!”
“怎么是你啊,蒋老师?”
“你怎么能冒犯‘俱生法王’啊,要遭报应的!罪过罪过!”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围过来,幸好没一个个都像吉广进这么疯狂,不然他就完了。
“今天‘俱生法王’不会再显灵了,咱们都先回去吧。”吉三嫂一开口,竟压过了整片混乱,“老四你别太难过,下回再来求‘俱生法王’,他一定能把你儿子带回来的。”
见他们这么冥顽不灵,蒋济宁只能忍住反驳吉三嫂的念头,免得彻底激怒这些人。
“蒋老师,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是兰馨她爹妈来求了‘俱生法王’,给闺女找了个好人家,嫁过去穿金戴银的当富太太呢。”
吉三嫂话里话外都是一股得意的劲头,蒋济宁却越听越心寒。
“兰馨明天就要回门啦,大家记得来沾沾喜气啊。也给咱‘俱生法王’扬一扬威风!”
说完,她第一个跪到供桌前,朝着空无一物的高台再三叩拜,姿态无比虔诚。
剩下的所有村民,包括吉广进也纷纷跪下去,口中高呼着:“‘俱生法王’保佑!”
最后,蒋济宁跟着他们离开了这个“法会”,心情既懊恼又沮丧。
要爬出树洞之前,他没有发现黎嗣的踪影,但也不敢向村民们说出这件事,免得再次连累无辜之人。
尽管吉家村的人没蒋济宁想象中那么虎视眈眈,一路回到自己住处时,他还是收获了不少复杂视线。
当他们回到家之后,可能第二天村长就会找上门来,请求自己离开这里。
可是一想到吉兰馨,还有另外的那些天真懵懂的孩子们,蒋济宁就忍不住心里的怒火: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以后也沦落到如此愚昧迷信的地步吗?
“我不甘心!既然你们这么相信‘神迹’,那就只能以毒攻毒了。”
他快步走进自己屋子里,从柜子里掏出自己先前根据《游宦纪闻》里提到的配方所准备的“秘密材料”:
想要在青铜镜上显出人像,可用竹汗、头发灰、龟屎、蟾蜍油等四种原料配制而成,再用笔蘸以上配方在镜中画人像,再放到太阳下晒干,再用滑石粉磨去画像,然后用醋磨之,最后用水银磨洗,铜镜就会变得异常明亮,所绘的画像便留在镜底,使人以为是镜中仙人,栩栩如生。
“本想着愚人节的时候,拿这招‘仙人入镜’逗孩子们玩玩,没想到要用在这种时候。”
蒋济宁感觉心情非常沉重,身体也非常累,就像陷在淤泥里不得逃脱,想挣扎却不知该往哪里使劲。
才刚转过身,眼前蓦地一黑——
他整个人直挺挺倒了下去,意识彻底模糊之前,只听到几个陌生的声音,语气满是奚落,仿佛在讨论一只待宰的羔羊。
“四哥,人已经药倒了。”
“……抬上山?行行行,你是头儿你说了算!”
“嘁,就这么个窝囊废,一棍子打昏拖走得了,还费那么大劲儿。”
…
不知过了多久,“哗啦”一声,蒋济宁被一桶冷水泼醒。
他靠在一棵树上,昏昏沉沉睁开眼,双手反剪着捆在背后。水从头上直往下淌,淋湿了的麻绳顿时勒得更紧。
抬头一看,天已经黑了,无星无月,阴云密布。有许多人穿着式样古旧的服饰,举着火把,聚集在他周围,像一群死去多年的鬼魂。
蒋济宁的身躯渐渐湿透,秋风吹来,冷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他们沉默着从中间缓缓退开,分出一条路,通向悬崖。
一个女人身穿青白赤黑黄五色混杂的云纹衣裳,头戴鸦翅雕花银冠,正跪在崖边的一张供桌前祷告。
供桌上摆着一张虎皮、一对棕熊爪和一截蟒蛇尾。
看起来都很“新”,显然是不久前才被盗猎者从动物们身上夺走的。
“一祭虎种——”
“二祭熊裔——”
“三祭蛇根——”
她每念一句,就有两人上前把对应的祭品抬起来,丢到悬崖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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