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她所喜欢的贺明霁了。
不是那个很多年来一直小心地、认真地,用哥哥的身份给她周全人生的贺明霁。
世界上的男人多如深海里的鱼群,数以亿计千奇百怪,要钓到一个坏男人都不用打窝,想和谁在一起都比得到贺明霁简单。
可谁也不是贺明霁。
不会有人再收藏一颗风干了的毒蘑菇,为那颗蘑菇的下落委屈不安。
尽管他愿意相信一颗蘑菇的不朽,却不愿去相信她的爱情。
她比他还要年少,并将一直比他年少,所以,要如何向他证明,一辈子不会很难?
她证明不了。
景澄承认这是一个无解的局面。
她的哽咽变得越发的明显,但她的步子没有停下。
走过这道攀升向上的弯,山后面有一座风雨亭,哽咽可以理解为艰难跋涉的喘息。她甩了甩头,眼泪全兜进了帽子里,在褶皱处旋停成一窝泉,淅淅沥沥地跌落。
耳边好像响起来一道叹息。
谢筠转而道:“马来最近都是很好的艳阳天,我会在婆罗洲考察一段时间。这儿有百年的黄柳桉,站在树底,一眼望不到它崇高的尽头。要是在庾山玩得不开心,等度假结束,不如来妈妈的身边,我们可以到雨林里四处看看。”
景澄有一瞬茫然,她下意识点头,想起谢筠看不到,很快地“嗯”了声。
声带缓和到了正常的状态,景澄低声说:“妈妈,再见。”
谢筠笑了笑,声音温柔:“我在你那边听到雷声了,早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好。”
景澄在石阶上静止了几秒,才重新迈开步子。
……离开宜泽吗?
逃避可耻但有用。两年前自己不就是这么干的吗,非常有效,她甚至还有过短暂的新恋情呢,舞会上想和她dating的洋人能从麦格劳钟楼排到自由女神像。
……她去婆罗洲雨林,或者随便什么地方,把自己完全调整成“贺明霁的妹妹”的心态再回来,好像也不错。
可是,离开贺明霁吗?
“景澄,如果不惧怕,我应该要是什么心情?我不想没有选择地失去一个无比重要又无可替代的人,然后怀着这种心情继续生活。因为过去的两年,我就是这么……”
就是什么?就是怀着他所说的惧怕吗?
无比重要、无可替代的人……的我?
景澄想得有些入神,没注意到脚下一块被泡得湿滑的青苔。
她真的走得太远太偏僻,庾山不是每一条山道都有络绎不绝的游客踏足。
失重的惊呼声里,景澄把登山杖用力杵进一侧松软的山体,腰腹迅速绷紧弓起。
她的膝盖磕在坚硬的石头上,鸡枞菌随着惯性扬起,骨碌碌地滚落得不见踪影。
钻心的痛袭来。
景澄的情绪终于崩溃。
回来之后,怎么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弄得很难堪?网上那些经典的娇妻故事里,总是说爱能止痛,可是她的膝盖都疼得要忍受不了了。
黏糊糊的心绪犹如潮湿的雾气,蒙得不透一丝呼吸的间隙。
话又说回来,止痛的荒谬前提是有爱。
贺明霁爱她,却不是男女之爱。
一滴两滴,豆大的雨坠了下来,用力砸到她的头顶。
四下无人,景澄决定允许眼泪和雨一起自由落体。
“采蘑菇的人怎么把自己也变成颗蘑菇了。”伴随雨声吧嗒落下的,还有一句略微生硬的调笑声。
贺明霁擎着伞,俯下身来,伸出手:“成精了的蘑菇我是带回家还是上交国家?”
四下,千万道雨丝织成辽阔的雨幕,伞下隔绝出一盏不受水侵的天地。
景澄心想,她现在一定很狼狈很狼狈了。
可是她来不及管那些泪痕。
她闷着声音说:“真巧啊,哥哥。”
贺明霁垂眸,看到了她通红的鼻尖。
反复无常的焦渴攫取走他的感官,他的声音依旧云淡风轻。
贺明霁莞尔着说:“看来是可以带回家的蘑菇。”
景澄扶着他的手臂,踮起脚尖,慢慢地站了起来。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她故意没接贺明霁的电话,也没和谢筠说自己目前在北纬 30°36′,过去的每一顿早餐,贺明霁都不可能真在里面塞一个Airtag喂给她。
庾山连绵十五公里,山上零落分布着九座风雨亭,开发并不彻底,摄像头没来得及布置完全,风雨亭掩映在松青竹翠里,彼此既不相知也不相望。
雾气深重,暮色将来,弥盖住芸芸众生的身影。
至于蘑菇,在这个秋雨如织温暖湿润的季节,可以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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