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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长廊,过两进院落,经一座三层的观景楼,山庄的布局仿照明清士大夫的私家园林。青瓦底下,一道月洞门后是郁郁的松竹,有朦胧的水汽从松竹深处升腾起。
半露天的私汤设计得精巧异常,一半在假山秀木的包围中,一半则延伸进了卷棚顶的小轩里。
淋过澡,换上泳衣,景澄连浴袍都懒得披,山间夜冷,温泉便显得格外宜人,她踩着边缘,只拿脚尖试了下温度,就自在地沉入了水底。
水面泛起涟漪,温热的起伏轻拍到了贺明霁身前,他往后靠,目光向上抬起。
私汤足够的大,可以两端占据,中间还垂着棵红枫,恰到好处地隔绝了一部分视线,贺明霁只看到枝叶后朦胧的天心月。
李暮汀的声音响起:“这地方选得不错吧。”
月色下浮出双潮湿光润的眼睛,贺明霁听到那双眼睛的主人问:“在这建山庄,是你和我哥哥一起想的吗?”
“他那工作强度,哪有时间管这些。看地选址设计开标,连动工仪式的挖掘机我都开了几铲子。天不怜我,我本来因为懒得管家里的杂事才跑庾山的,结果生生给干成包工头了。”
语气多少有些自得。李暮汀说是要躲个清闲,其实在庾山用了不少的心思。
他从屏风后绕出来,也泡到了温泉里。
景澄从水底坐直了,一双长臂搭在岸边白石上:“我哥哥不可能是甩手掌柜。”
“景澄啊,当兄控也一样没前途。你对你哥哥未免滤镜太重了,他……”
贺明霁睨了眼李暮汀,李暮汀勾唇,话锋一转:“确实起到了一个签字付款的作用。”
景澄枕着手臂笑了起来,目光轻飘向疏疏密密的红枫后。
贺明霁斜倚在池边,手肘随意搭起,垂在岸边的左臂肌肉线条流畅。水波沿着他的胸口轻拍,造成一种小幅起伏的视觉差来——景澄心道,滤镜太重吗?明明是事实吧。
抛开她近来的鬼迷心窍,贺明霁一直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他事无巨细地照顾她,领着她长大。再加上那让她束手无策的理性枷锁,他都快能提名“感动中国”了。
但他不敢动她。
景澄眸光闪烁了瞬,慢悠悠地沉到水中。
几个人泡了有一会儿,移门外传来响动声,服务员在小轩里把矮案摆上,将前菜先端了上来。
小轩里烧着炭火,噼啪的声响中,李暮汀如数家珍:“虽然庾山长不了松茸,但是蒸松茸的陶土壶是我自己个儿在山上做出来的。哦,我们用的这个碗也是。”
贺明霁旁边空了个位置,景澄坐下来,拿起非线性造型的陶碗,仔细端详,道:“这就是工匠精神?”
李暮汀牙疼:“景澄,你这张嘴怎么随了你哥哥。”
贺明霁略一挑眉:“不然?”
李暮汀接连吃瘪,花容失色。
菜一道一道送了上来,都是时令的食材。从滋贺县的和牛到庾山湖的秋蟹,从紫海胆到牡丹虾,哪怕是一颗用南瓜和鲑鱼肉揉出来的丸子,李暮汀也如数家珍,能说出个二五四六来。
景澄戳着碗里的哈密瓜,里面躺着几块清酒果冻。
贺明霁余光微动,他侧过身,低头问道:“不喜欢吃这道甜品吗?”
景澄说:“有酒。”
贺明霁十分意外:“我还以为约法三章只是基于兄妹关系的仪式感,仅仅满足一下在你眼中我作为哥哥的管教欲。抱歉,没想到我的妹妹在严格遵守。”
景澄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当时是那么觉得的。”
“因为某人摔了一跤还不忘冲我比一个中指。”
贺明霁如此说着,思绪有一瞬游移。
刚回国的时候,景澄应该是抗拒他这个哥哥的,毕竟她直接背了个登山包回来,甚至不愿留在家里住。时间追溯到两年前,他被景澄的叛逆期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现在——贺明霁搭着眼睫,她突如其来的喜欢同样让他不知所措。
贺明霁莫名觉得朦胧的雾气淡了,倏地从中品出点心惊肉跳的意味。
喉咙有点梗塞,秋蟹扒开了壳,没可能划破他的食管。
“我才没那么记仇。”景澄端起一旁的瓷盏,这不是李暮汀手工诚制的,它来自国内某个古老的窑厂,颜色温润器型流畅,对称的美感里尽是秩序。
透明的清酒染上炭火的颜色,景澄笑眯眯道:“这一次我能喝吗?”
明知故问。
贺明霁轻声说:“当然可以,我在这儿。”
景澄恍然:“所以依然在约法三章的范围内。”
“那你呢,哥哥?”
暖黄色的灯光将景澄的侧脸晕成半透明的玉色,喉间的滞涩感消失,贺明霁莫名又能够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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