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程月萤说:“我只是……”
“我也不觉得你活该。”
梁灼听着,心跳渐渐变快了,刚垂下去的手臂抬了起来,试探性地轻轻回抱住程月萤。
她那么瘦,低着头陷在他怀里,好像只要收紧手臂她就永远都没有办法离开自己。
不够,还想要更多。
他渐渐收紧手臂,那是种像要将她揉进骨血的用力,是在长久的渴望之后终于得以靠近的颤抖。
他不到程月萤的表情,但是在她轻微颤抖的语气里,只觉得自己可能嗅到某种绝望中的转机和生机,如蒙大赦一般抓紧这棵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是你活该,”程月萤的声音很轻,“而是我……问题在我,你说得对,我就是这样的人。”
对程月萤而言,回忆过去是一件格外耗神的事;而在别人面前剖开那个早已封存的自己,更是一种近乎自虐的痛苦与难堪。
封闭自我意味着安全,意味着能把所有软弱藏进壳里,躲避未知的伤害;而剖开自我,则意味着将那些疤痕与脆弱暴露在阳光下,赤裸地承受目光,任由疼痛泛滥。
但那个人是梁灼。
她想试一试。
“梁灼,”她抵住他的肩膀,疲惫地开口,“你知道我以前最怕什么吗?”
梁灼怔了一下,目光迅速攫住她,喉结缓缓滚动,程月萤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起以前。
“我小时候最怕的,就是走进一个温暖的地方,从陌生到把它当做家,然后又被赶出来,不得不离开。”
“你不会知道那种感觉有多狼狈。”
程月萤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像是对着回忆说话,不是对他。
“从有记忆开始,禾城就好像一直在动工,无休止的拆迁动迁……那么小的一个地方,我们竟然也换过很多住处。”
“后来终于稳定下来,我又要在医院、学校和租房之间奔波。”
说是奔波,更合适的词汇大概是漂泊,每个地方都是极为短暂的落脚地,刚得到片刻喘息,就要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梁灼想起之前程月萤对他说:“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不是所有人都有选择,你明白吗?”
他明白,他当然明白。
可是理论中的遥远的哭声,和心爱的人在怀里在耳边的诉说,到底不一样。
他低头看着程月萤的发顶,听着她波澜不惊,几乎带着一点笑意的声音,心脏像被谁抓进手心,攥紧了。
“后来就习惯了,只要不把任何一个地方当成家,就都能勉强过得下去,所以不论后来去港岛,去程家、你家,还是来陌生的地方读书、工作。”
“只要不抱期待,就不会落空。”
程月萤顿了一下,笑了笑,“我其实是个胆小鬼,我很会逃跑。”
她闭着眼,语调没什么波澜,只有声线在轻微的发抖,“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也从来没打算被谁爱上。”
梁灼爱她,她不是不知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
梁灼那么明目张胆地爱她,从十八岁到现在,从青春年少到独当一面,从意气风发到一身伤痕。
她就算真的是一块石头,也早被他捂热了。
可爱是会变的,是会失效的,是会在某一天毫无预兆地断掉的。
就像程月萤见证的那些亲密关系——父母、朋友、同事、情人……曾经相互依靠,却又渐行渐远,最后连名字都不再提起。
她想,如果从一开始就拒绝亲密、躲避依赖,那至少可以不受伤害。
“我不是在考验你,也不是故意冷淡你,我只是……”程月萤深吸一口气,像是把心掏出来一样说:“我真的不敢对任何东西抱有期待,因为我从小就知道,期待这种东西,它总是会让人失望。”
她闭上眼睛,鼻尖擦过梁灼颈侧温热的皮肤,像是终于撑不住了,颤声说:“但是你来了。”
“你还是来了,梁灼。”
这句话被她说得格外艰难,几近一字一顿,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告白,藏着太多太多她过去从未说出口的情绪。
“你为什么要来,”程月萤咬着牙,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完全没来由的愤恨,“十八岁的那天,我就在想,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来得这么晚。”
“在我已经没办法对爱情产生安全感的时候,没办法对任何一个地方产生归属感的时候,突兀地出现一个你。”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让情绪失控,“为什么是你,连我自己都决定不在意的东西、细微的情绪,你为什么非要把它看得比天还重,好像我是一个什么特别重要的人。”
她好像又回到十八岁的那个夜晚,看着近在咫尺的,充满热忱的少年明亮的双眼,莫名感觉到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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