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并不是一个必不可少的概念啊,不是吗?
在生命之初就共享过心跳的人,给予她血肉、钙质和灵魂的人,是妈妈。
越清茹生病后曾经像交代后事一样把手里的东西一一交待给越萤。
她知道了越清茹有一张银行卡,越萤一个人去银行拉了流水,每个月固定会有一笔钱打过来,但是越清茹从来没有动过,直到某个时间段,对方也不再打款。
她拿里面的钱支付了医院的欠款,越萤知道这些钱大概率来自她的生物学父亲,但还是觉得陌生。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对方只是一个NPC而已。
恨他吗?犯不着,恨也是需要力气的。
越萤太累了,没有那么多精力分给不相干的人。
“能不能说话直接一点,”越萤皱着眉对钟韵仪说:“我下午还要上课。”
钟韵仪的笑僵了一下,有些不悦地快速拧了下眉,低头从包里拿出越清茹的病历,和一份省会城市的高端康养医院的宣传折页。
推到越萤面前时,又恢复了温温柔柔的表情,说:“我可以让你母亲最后几个月好过一点。”
一边是终末期三个月的倒计时。
一边是7天30万的护理费用。
生命尽头,天平两端变成了冷冰冰的数字。
“不清楚你有没有亲眼见过癌痛发作,”钟韵仪精致的指甲在折页上敲了敲:“我只能告诉你,这家医院有最顶级的疼痛管理。”
“现在可以和我认真谈谈了吗?”
越萤低头看着那两个数字,沉默半晌,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钟韵仪笑着说:“你只需要做回你父亲的女儿。”
-
已经快到下午上课的时间,司机问越萤需不需要直接去学校。
越萤垂着头想了一会儿,说:“先送我回家吧。”
往常这个时间,越萤会嘱咐妈妈,碗放在旁边等她回来洗,电饭煲定好了时,声音响后记得喝汤,如果痛了就给她打电话……
然后飞奔下楼,骑着自行车去上学。
今天她上楼梯的几步路走得格外沉重。
她打开房门的声音很轻,没有惊动越清茹。
越清茹正站在卫生间里,拿勺子把碗里的蛋羹搅碎,倒进马桶。
听到出现在身后的脚步声吓了一跳,看到来人是越萤,越清茹才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把碗往自己身后藏,问:“怎么还没去上学呀?”
“妈,”越萤没回答,低头指了一下她身后,“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你都看到啦?”越清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她留恋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轻声道歉:“对不起啊宝贝,妈妈已经……连蛋羹都吃不下了。”
越萤把越清茹手里的碗拿过来,去厨房冲洗干净。
她一直低着头,说:“应该是我做饭太难吃了,等我问问云姨还有没有什么好消化的,咱们明天换个菜谱。”
越清茹没有打断她的转移话题,只轻声说:“好。”
越萤一直没有抬头,神经质地把已经洗干净的碗筷冲洗了一遍又一遍,脑袋里思绪纷乱。
怎么办,妈妈已经吃不下饭去了。
吃不下饭去下一步是什么?打营养针吗?营养针打起来很痛的……只靠营养针还有多久可活?
怎么办?
越萤不是没见过晚期癌痛发作,就是同病房那个告诉她牛尾汤可以升白的阿姨的父亲。
一个体面了一辈子的老警察,痛起来的时候整个楼层都能听到他的喊声。
她那个时候才知道痛到极致时人是会失去尊严的,医院有规定一次只能开三只镇痛效力最强力的杜冷丁,疼得实在受不了才能打一只,但是他很快就用完了,很快。
他躺在床上,苍老的脸上涕泪横流,枯瘦的手用尽所有的力气抓着医生的衣角,不停地说求求你,给我打止痛针或者给我安乐死吧,求求你。
怎么办?
越萤每天给妈妈做完饭,自己稍微吃一点就急着去学校上课了,她不知道越清茹的病情已经进展到连饭都吃不下去的地步。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吗?
浑浑噩噩下楼的时候,越萤想:自己真的不知道吗?
还是不愿知道、不想知道、不敢知道?
每个晚上,她不是能听到越清茹辗转反侧的响动吗?
妈妈怕吵醒她,痛极了也只敢在深夜里大口大口的嘶声吸气,她不是都知道吗?
妈妈只有几个月可活了,学习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吗?
她逃避一样强迫自己沉入学习中的时候真的什么想不到吗?
怎么办?
她站在原地发呆太久,直到眼前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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