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也颇有道理,陛下脾气古怪,宫人自然不敢亲近。或许瑠国公在民间的形象也并不和善,故而民众怕他。
我斜睨红铃儿一眼,那抹笑意还没从她脸上褪去,见我瞪她连忙压下嘴角。我忍不住敲了下她的脑门。
“兔崽子,管不住嘴,竟敢议论陛下,万一被别人告了状,我可没法保你。”
她吐了吐舌头抿嘴称是,下回再也不敢了。这话她说过起码得有三次,最近一次还是因为她给薛侯爷取外号,被母后打发去地牢里做苦活,出来后含泪立誓说自己再也不这样了,可仍旧没改。
母后素日里是个平和的人,她自小在辉煌国长大,那里既无君臣之分,也无跪拜之礼,行事作风与我们不大相同,主从也如兄弟姊妹一般相谐。宫人觉得她不守礼法,她觉得宁国人迂腐呆板,因此寡言少语,鲜少和人往来,只偶尔得空到我那处坐坐,说两句话,此外没有更多交集。
那天她不期而至,正好听见红铃儿管薛侯爷叫“探花郎”,起初还不明白什么意思,身边一个嘴快的丫头说这是在编排侯爷好女色。薛侯爷到底是她的嫡亲,即便她性情温良也不禁勃然大怒,把红铃儿送到地牢里做些清洗刑具、端屎尿盆的活儿。我成天跑她房里软磨硬泡,磨了三个月才把红铃儿弄回来。
母后说我们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本想反驳,细琢磨红铃儿的毛病的确有大半是我惯出来的,只好说母后骂得对,我一定深刻反思。但我最终也没改。
瑠国公位于西原中部的虚城,城里冷冷清清,没什么生气,一半土地住着瑠国公及其子孙亲眷,另半边挤着六十万小老百姓和他们的鸡鸭猪狗。这样分配的城池在宁国还有十二座,人们一般管它们叫老爷城。
城门口的银杏叶随风而落,铺在地上犹如细碎的金箔。
城里民众聚集在道旁齐齐行礼,府内众人早已站在长街上等待。卧病半载的瑠国公竟然也下了床,裹着赤色大氅,倚着红木拐杖,枯瘦的手指陷进拐杖顶端的凹槽之中,仿佛攥着自己的半缕魂魄。
“殿下。”他深深一拜,全靠那根细杖支撑的身躯摇摇欲坠。
我连忙将他扶住。
“国公不必多礼,你身体不好,本应静心调养,怎么站在风口里?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
“都是老臣无能,才让这杜文宗惊扰了殿下,老臣真是罪该万死啊。”
“国公言重了,区区草寇,不值一提。”
他摇摇头长叹一声,模样比上次见面时更显苍老,面颊皮连着骨,没有一点肉,像根北方旱地里的枯草。可当杜文宗的脸出现时,他混浊的眼睛突然泛起一抹琉璃般的异彩,嘴唇上下翕动几次,声音卡着浓痰。
“好啊,好啊。”他咳嗽两声,“这孽畜总算也有今天,说什么‘我自逍遥天地间’,自以为立于云霄之上,不过也是个飞不出笼子的蠢货罢了,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多是妄自尊大之故,怨不得别人。”
我们穿过七拐八拐的游廊,廊下悬着的青铜金莲香炉吐出袅袅青烟,廊边水塘里立着几只白鹤,太湖石上长了绿油油的星点青苔。
“国公打算如何处置他?”
“此贼为殿下捉获,老臣不敢妄加处置,还是由殿下定夺吧。”
“哎,我此次只是来和国公大人讨个赏钱,处置之策你自己拿主意便可。”
他闻言哈哈一笑,“殿下万金之躯,怎会稀罕这点赏钱?您若不嫌弃,别说区区万两黄金,就是十万两,百万两,老臣也会双手奉上。”
他喉头翻涌着咕噜咕噜的声音,又咳嗽两声。
“不过老臣以为,殿下或许是为了旁事而来。”
“国公大人明察秋毫,实在叫人敬佩。”我扯了扯悬在腰间的玉佩,长穗上的串珠在指尖发出哗哗声响,犹豫片刻,说:“我想知道离求将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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